本站最新域名 m.boshishuwu.com
sp;他想到昨天晚上筱满坐在尹妙哉家门口时的样子,他觉得他很像被人遗弃在路边的植物,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但最像的还是一只满身都是裂痕的花瓶。花瓶裏面装满了水,水看上去是死的,是平静的,但是水下暗流涌动,在肉眼无法看到的地方,那水裏有什麽东西无休无止地和盛装自己的容器较着劲。
他想到筱满坐在浴缸裏的时候。这只花瓶终于裂开了,那些裂缝开始往外漏水。他就哭了起来,花瓶裏的水漏光了,他不哭了,他又可以笑了。这时候仔细看过去,那爬满花瓶的裂痕原来一个个都是笑脸一样的刻纹。青市的夏天太湿了,很快,这只花瓶裏就又积攒起了水,等到水装满了,水裏的劲攒足了,他又会开始哭。哭完他又笑,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仿佛一个循环……他仿佛永远走不出青市的夏天……
香烟也好,酒也好,这些东西他吸收了,也都会变成花瓶裏的水。和人说话也好,听別人说话也好,和人的眼神接触也好,被別人的眼神触碰也好,这些人际交往裏发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涌入他的身体裏,都会变成水下的暗流。他是在和这些东西较劲。
他几乎不吃东西,每次看到食物都好像很倒胃口,但是他会逼迫自己吃,逼迫自己吞咽,进食对他来说似乎也是在较劲。食物对他来说可能是维持身体机能必备的,但他的身体又在抗拒它们……
为什麽呢?
因为他的身体不想要继续工作?他的身体很倦怠了,很疲乏了,总想投身进“死亡”?但他逼迫自己的身体必须活下去,为什麽呢?还是他的肠胃功能退化严重,未老先衰?
赵尤寻找着所有的可能性,筱满应该不讨厌食物,起码他看他吃东西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但是他的开心是真的开心吗?赵尤不太确定。他记得筱满曾经对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露出过笑脸,但是肢体抗拒,他记得筱满对詹轩昂露出过笑脸,但是举止窘迫,落荒而逃,那些时候,他笑得也都很开心。但是,那些时候,他都是作为旁观者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是,最近好几次,他对他笑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可就有些难办了。赵尤有些想不起来筱满对他笑时的手摆在哪裏,肩膀是否是缩起来的,他也记不起他的眼神是不是在东张西望,乱瞥乱看,一副想要逃离的样子。
他发现他和筱满在一起的时候什麽都没法想,一和他分开就总是想到他,越想越模糊,如同走在一片绿雾重重的雨林裏。他的视野变得狭窄,听觉,嗅觉,触觉都不再那麽敏锐,迷宫一样的雨林困住了他,他变得迟钝,感到困惑,甚至体会到了沮丧。因为迷宫的无解而沮丧。沮丧中却又生出了一丝期待和兴奋,他被这两种复杂的情绪拖着在雨林裏继续探索。
他想他今天在筱满面前可能有些多嘴了。他开车带着筱满从女监回市区的时候,他和筱满说逃避也不是坏事——他真的是这麽说的吗?是吃早饭之前,还是吃过早饭之后?
赵尤更沮丧了,可能在迷宫中徘徊得太久,连他最篤信的记忆都开始作弄他了。总之,就是筱满坐在他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吹着很轻柔的风的时候他对他说了一句说教意味很重的话。
赵尤绞尽脑汁,怎麽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原话了。他想到的只有一只纸飞机飞出窗外,筱满趴在窗口,风抚摸着他的头发。他也想摸一摸他的头发。
总之。那话听上去太像心理医生会说的话了。哪个心理医生不是顺着患者的处境说话的呢?人们付钱给心理医生听他对自己说他们想听到,却从没人和他们说过的话。
筱满会不会觉得他管太多了?他或许在心底已经对他不耐烦了,只是因为他能帮到他才勉强愿意坐他的车,和他一起吃饭,上咖啡馆。他们一起跑东跑西,干这干那也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盯梢,为了或许和案件有关的情报……他就是很会作表面功夫。他还很会起假名字,小至,小飞,他一点都不小了,身份证上说他是83年生的,身份证上的他笑得那麽开心,眼裏亮晶晶的,等到他下次换身份证的时候,那身份证可能看上去会像一个鬼魂的身份证。据说白天鬼魂出门的时候,会躲在撑开的伞下。
赵尤想到筱满坐在一把红色的洋伞下面的样子。外头阳光灿烂,他被一片红光罩住,整个人都红通通的,一点都不喜庆,反而像泡在一汪血水裏。青市的夏天永远那麽湿。空气裏都是挤也挤不干净的水。青市的夏天永远这麽闷,闷得筱满好像要在伞下面的血水裏窒息了一样。
没有人喜欢青市的夏天……
青市的这个夏天到来的时候,他遇到了筱满。
“赵尤!你一个人傻乐什麽呢?”詹轩昂的声音几乎刺破赵尤的耳膜。
赵尤唰地举起手:“到!”
詹轩昂翻了个白眼。赵尤便问:“詹队,王队,现在的案子的资料真的不能共享一下?”
王世芳道:“我们这儿讨论的不是十年前的事情嘛?”
“两个凶手之间说不定有什麽联系,比如,那个X杀回来了?”赵尤道。
“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行了。”王世芳看着赵尤,起身道:“今天不早了,下次吧,得走了。”
王世芳一走,詹轩昂往桑拿石上浇了几勺水,问赵尤:“你怎麽看?“
赵尤道:“您不会怀疑王长明吧?”
“你少胡说八道!人孩子都多大了!”詹轩昂剜了他一眼,目光一低,却说:“就是08年,筱满和他一起调回的青市,要说熟他们肯定熟,而且关系那麽铁,加上那把枪还是王长明的枪,当天发生了什麽也只有他和筱满两个人的说法……”
赵尤想了想,问詹轩昂:“检察院当年对林悯冬的尸检报告能拿到吗?”
詹轩昂摇了摇头,转而道:“王世芳吧,名义上是戴柔的领导,始终被戴柔压着一头,林悯冬的案子是戴柔破的,这次案子也是戴柔负责,他的压力也是很大。”他一拍赵尤:“你也別多想,別有什麽负担,我们不是搞小团体,不是为了什麽目的要针对谁,就是想搞清楚当年到底是怎麽回事。”
赵尤笑着起身,说:“明白明白,然后不干可能会抢先別人破了最近这些案子的功劳的事。”
詹轩昂踹了他一脚。赵尤道:“素老师约我去法医办大楼,我也得走了。”
“你找素音到底干吗啊?”
“近距离射击对比实验,对比54,64,05和92子弹近距离射击人头部时候对颅骨造成的冲击伤痕对比。”
詹轩昂听了,抿起干巴巴的嘴唇,皱着一张老脸,摆手道:“那你去吧,尸检报告的事,我给你想想办法。”
赵尤连声道谢,出了桑拿房,和老姚打了个招呼,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出了太平洋大浴场。他给素音发了条微信,约在半小时后见,还回了母亲发来的,他还没看的微信。
母亲昨晚问他:昨天吃饭吃得怎麽样啊?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