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最新域名 m.boshishuwu.com
第八章
和春的假请了不止一天,他当天晚上就发烧了,超过二十四小时处于迷迷糊糊半醒半睡的状态,几次想睁开眼睛坐起来都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撑一撑手臂,那身肥肉特別酸软,真像他妈莫淑芳平时嫌弃他的时候说的那样,肉质疏松肌无力。
难耐的燥热中,莫淑芳的脸在他面前涣散不堪,与明灭暧昧的光线相融,好像要变成一摊什麽可怕的东西,他就很着急。
“妈,妈!”
有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带来舒服的凉意,把他的急切都抚平了。好热。他紧紧抓着那点凉,一股蛮劲近乎霸道。他又直觉那凉意像沙子一样,握得越紧它就会流失越快,于是想着放松一些,可是脑中晕得厉害,无法分辨自己是攥得更紧了,还是真的放松了。
便又沉入深睡中。
和容背他去打了针,又强行喂过几次药,到了第二天晚上,他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说是清醒,也不可与平时相提并论。他只是退了烧、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曲景明给他倒水,问他喝不喝。
他听了,过半晌才把视线移到曲景明脸上,眼神迷惘,。
曲景明扶他起来,把水杯凑到他嘴边,轻轻地说:“喝一杯水,医生说你再不喝水就要脱水了。”然后一边拍拍的的背,一边给他喂水。
一杯水下去,他又感觉身体沉重,自己缩回一团躺下去,眼睛定定看着曲景明,咽咽喉咙,都是干涩撕疼,这大概是自己有史以来病得最重的一次了。
“我爸妈呢。”他说,并不是问句。
曲景明看着他,也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眼角就汩汩地冒眼泪,从上扬的眼角往鬓角流,淌进了头发裏面,好像有轻微的痒,又好像没有。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是和容的。他听了一会儿,慢悠悠地侧个身躺,脑袋埋着,低声嘶哑地说“我爸妈呢……”,然后闭上眼睛,眼泪也渐渐止住了。等和容进来,她这个弟弟看起来已经又睡着了。
说不清他这场病是怎麽回事,发烧的症状已经在药水的作用下好转,他整个人却仍然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醒来,总是怔忡地望着天花板,或者缩做一团,几乎不与人对视。和容又背着他去过几次小诊所,诊所的医生将他检查一番,说身体上没什麽大问题,就是虚弱。
打遍二小的无敌手,也会虚弱?这话要是他好的时候听去,要笑弯腰了。但如今,他听都听不到。
身体无碍却始终不好转,和容没办法,又带他去大医院检查,大医院的大夫比小诊所要仔细,检查项目多很多,结果让她带孩子去精神科。和容这个人一贯不在意別人死活,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连忙转到精神科去。
轻微PTSD。
这是和永联与莫淑芳夫妇过世第七天,他们儿子的诊断书。
和容拿着诊断书,心裏从来没有那麽沉重过。
这时候,和永联与莫淑芳还没下葬,尸体被放在公安局裏没完没了地做尸检。因为有一个警察认为这是一桩谋杀案——他们夫妇一同前往新租下的山头,途中经过一小段碎石子路,从车辙痕跡看他们先是减缓了车速,后来不知道因为什麽又突然加速,并且是十分慌乱的加速,导致车直接开偏,翻倒到路边山坳裏,那裏有更多大石头,都是新打出来的,还十分不平整。
车毁人亡。
该名认真谨慎的警官认为,平整大道上突然撒了一段碎石子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车速减缓又突然加快也一定有蹊跷,驾驶人,也就是和永联,可能受到什麽超出承受范围的意外惊吓……总之,这不是普通的车祸。
身为亲属的和容对这个说法回应淡漠,她似乎不在意父亲死亡的真相,只在听到尸体不能立即拿回去下葬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略有愠怒:“那麽那天为什麽要送到我们家裏去?”
负责来说这件事的正是那名勇于最求真相的警官,姓顾,叫顾剑锋,此人果然和自己的性格一样,长了一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从脸上天真执着似孩子的神情判断,年纪比和容还小些。他耿直地回答:“认尸,我们回局裏也正好顺路经过。”
和容:“……你按程序走了吗?”
该警官一愣,没说话。
那就是没按。和容移走目光,看起来就要冷哼了,但她没有,只是淡淡地同意了把尸体留下,然后稍提了两句推迟下葬对死者不敬,老和这个人很讲封建迷信礼数之类的,说完凉凉地看一眼顾警官,就签字走了。
顾警官被她看得下意识心虚,他摸摸鼻尖,不知道是自己的德行被这位受害人家属看穿了,还是那女人的眼神本来就那麽锐利。
这年头没哪个警察对这种缺乏证据、性质模糊的案子感兴趣,即使心裏有疑问也不会去多查,因为费力不讨好,领导并不欣赏这种做法。他小顾警官敢这麽追究,还敢不按程序办事,自然有他的背景,使得领导听之任之。
这些,顾警官平时不在意人说,他自认为没有错,是真正尽了警察本分。唯独被和容看那一眼,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拿背景来正常办案有那麽点见不得人,又为现在的司法执行风气感到羞愧——想好好办个案子,还得借着自己那点背景开路。
那位据说就职于当地政法口的受害人家属,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被他百般琢磨的当事人却没有那个闲心像他这样多想,一笑讽之算过瘾,完了还得张罗没有尸体的葬礼、照顾活活被死得毁容的父母吓出PTSD的亲弟弟。
躲在生病状态裏,就是和春对现实的逃避。
他的病在烧退的时候其实就算好了,后来仍旧混混沌沌迷迷糊糊沉浸于昏睡,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装病”,也许并非出于主动,只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葬礼就在他连日的半醒半睡之中过去,是在和家城北的別墅宅子裏办的,住在根竹园的他对过程一概不知。和大佬生前把生意做得很大,过世前还打算搞点“实业”把自己那堆不义之财都洗一洗,本该是朋友遍天下的,如今葬礼却没什麽人来。
冷清的葬礼结束后,和家亲戚凑在一起闲话,话题自然落在和永联的钱和孩子身上——他也就剩下这两样东西。钱是谁也分不着的,和永联做大流氓大半辈子,几乎不与自己的兄弟姐妹来往,他们自然也没有什麽投入,要追查查不到他们,要分钱自然也轮不到。但如果帮他养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孩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