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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肉落到了台面上。
盛夏斑驳的光影落在屋內低着头的人身上,二层的茶屋外时有鸟鸣与知了声,虞珵站在庄冉的身侧,看不清他因低头而被额发遮住的面颊。
闷热又带了点潮湿的空气泛在周遭,庄冉忽而抬起了头,转过身从木椅上起,他伸手将方才落在了台面上的桃肉塞进了虞珵嘴裏,踮起脚尖吻过他的唇侧。
虞珵愣了下。
冰凉的桃肉咽过了喉,嘴边有尚存几丝凉意的甜渍,合着那张被漏进屋內的几束阳光晒得发烫的面颊,等回过神,虞珵站在原地,见庄冉已经跑远。
“外头那麽大太阳,跑哪儿去?”虞珵在身后唤庄冉。
“不用管我,小二再帮我看下店吧!”庄冉与身后挥手,头也不回地道。
望着远去的背影直至良久,虞珵才收回视线。
盛夏午后有一二在店中乘凉的客,歇完了脚,唤店家结账。
虞珵低头望着桌面上的盘中被人拾了几瓣的桃肉,在潮热的空气底,剩余的已然泛褐,他一言不发地坐下,在被光与影笼罩的柜台后,有些出神。
盛夏的蝉鸣声愈发躁动。
庄冉拼了命似的往前跑,午后的日头照得他睁不开眼,他索性低下头闭起眼来。
往前跑,往前跑——
心裏憋着股无法宣泄的气,无力感钻进了全身的骨髓,汗水淌进了眼睛,额发成一缕一缕,被洇湿的衣衫黏着后背,他却毫无所觉似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去哪裏。
“啪嚓”一声。
庄冉踩到了路边掉落的树枝。
树枝断了,他也摔倒了。
趴在地上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爬起身。
膝肘间、额间一阵刺痛,叫庄冉驀地又跌坐回了树根下,那阵刺痛却恍若一道闸口,鼻头姍姍来迟泛起一阵酸楚,良久,他小声抽噎起来,泪水淌过沾满了尘土的面颊。
似乎非要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眼泪才敢倾涌而出。
而他如今,又着实算不上体面。
庄冉想要拿手揉一揉自己擦破了皮的额头,然而满手的泥壤,又只得作罢。
泪水粘腻地粘在脸上,喉咙干哑充了血,穿堂的风吹过树梢,庄冉不知哭了多久,方才缓过神来,他无言走到小溪边洗了把脸和手,又重新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背倚着粗壮的树干,庄冉仰头,见为自己遮出小片荫蔽的繁茂树冠,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桃子熟了,个个饱满红润,并不隐秘地藏在其间,为內敛的暗绿装点了嫣红,于参差树枝间轻轻摇晃。
他想要摘桃子。
庄冉忽而想。
于是他爬上了那棵有好些年岁的桃树,长发被风吹起。
而天地间的风愈演愈烈,狂风倏然袭来,庄冉半蹲在树杈间抬头望天,阴云短短几瞬便笼罩了整片江南水,灼热的日照消失殆尽。
不知想到了什麽,庄冉的眉头轻轻蹙起,他手拢过自己方摘的桃,低头望树底,毫不犹豫地跳下,遂往家中赶去。
而不出庄冉所料,待回到东街,他尚未进家门,便见红石同另外几人准备出门。
“红姐,”庄冉往院中竹框裏放下手中的桃,便上前追问,“老卢他还没回来吗?”
红石点点头:“小冉你——”
她却连话都没说完,便见方回到家的孩子又跑出了门。
头顶的阴云愈来愈厚,低压压笼罩住忧心的人。
庄冉跑在街巷上,狂风吹起张张树叶,刮过他的脸,没多久便有细雨开始滴落,尚在街上的人们着急往家中赶,斑驳的水痕在没有瓦檐遮蔽的青石板路面上铺展开来。
有邻裏与庄冉擦肩而过,问他着急忙慌跑到何处去。
“阿公,你有看到老卢去哪裏了吗?”庄冉追问道。
“老卢?诶呦没有看到喂,这刮大风的他跑去哪裏了?你別急你別急噢,你往前面去,公公要麽帮你到那边去再找找!我把老王也喊来!”
“没、没事,阿公你也赶紧回家吧,下大雨天的別到时候被淋坏了。”
庄冉的声音有些颤,他踌躇着,回首又看了眼老人离开的方向,遂迈开脚步朝前奔去。
庄冉的担忧不是无缘由的。
事实上,老卢的病症从年前冬天开始便愈发严重,犯糊涂的时候愈来愈多,时常一个没看住,人就不见了踪影,老人家却也并非有意为之。
不知是否感觉到什麽,老卢在年后的日子裏出门的次数比先前更频繁了,他时常一个人走在庐溪的大街小巷,一出门便是一整个清晨或晌午,从东走到西,从巷口走到巷尾,有时他又会走到同他相识数年的街坊邻裏家去,喝一口茶,再聊一聊侃。
大多数时候老卢总是不让人担心的,即便犯糊涂时也总是安安静静,也正因如此,他时常让人辨不清到底什麽时候清醒、什麽时候糊涂,有时清醒着出门,糊涂着回来,有时又正好相反,唯一点让人心扰——老人家出门时不愿让人跟着。
茶屋的人却也不愿因此拘束住老卢,老卢为何如今总要出门,为何他出门时总不愿意让人跟在身旁?老人家心裏想的什麽,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
惯常也不会出何事,晌午出门,到日落晚饭前,怎样也都会回来,周围都是街坊邻裏,老人家走在道上,总有人照应着。
即便有时阴天下雨出不了门,老卢也总有老友会打着旧伞,提着好酒好菜来找他。
喝不了酒了,便多吃菜,酒替你喝了。
只是这日大风刮得突然,雨眼看也越下越大。
老卢没有回来,他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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