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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让梨香把珍儿喊了进来,说:“珍儿,给领回房里歇着吧,照顾好了,别发烧了。”
“哎,老夫人放心。”
刚才珍儿就在门外,把张启渊大声吼的话全听见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路上对张启渊说:“爷,你先放心歇着,彻底好了再去值上,反正他们那儿人多,没人怪罪的。”
张启渊转头示意了一下,说:“我把祖母惹生气了。”
“你可真是,非跟人家争辩,”珍儿说,“府上的规矩没人改得了,你今后有什么只给我说就好,老夫人他们得大局为重,肯定听不得你说的那些。”
“我娘有身孕了。”
“那也挺好的不是?”珍儿或许早听说了,显得一点都不惊奇,而是说,“让她再给你生个弟弟,你们两人有个照应。”
张启渊:“不想要弟弟。”
珍儿:“那就妹妹?”
“什么都不想要不行么?闹腾死了。”
珍儿:“闹腾……那怎么办?以后当爹了,更有你受的。”
张启渊:“我才不,要是我有孩子了,就让他跟你住一块儿,你负责照顾就行了。”
珍儿笑了,说:“行,我来照顾,可你总不能不见他。”
“我见啊,你每天抱过来我瞧瞧,剩下的时间,我跟我娘子待在一起,谁也不见。”
珍儿更大声地笑,问:“禁军也不去了?就只顾着娘子了?”
张启渊冷笑一声:“不去就不去呗,夜里值守又苦,没一样好处。”
珍儿问:“那要是不去禁军,你打算干什么?在家待着?还是去考个功名?”
“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其实我想过跟奉国府不一样的生活,怡然自得,自由自在的。”
珍儿捂着嘴,凑到张启渊耳朵边上来,小声地:“爷,昨儿晚上不是还说以后要加官进爵,在那人面前耍威风么?”
“那——”张启渊愣住了,说,“那是我的气话,不是真的打算加官进爵。”
“爷,你还说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金环胡同了。”
“我……”凉快天气,没痊愈的人昏昏沉沉的,张启渊自己跟自己闹着别扭,抬脚往前走,低声地解释,“那也是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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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渊承认了,魏顺这人确实有好的地方,至少不多管他要不要世袭夺权,更不论他脾气适不适合贵胄身份;俩人在一起的时候拌嘴、争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没规矩就不必有规矩。
在祖母那儿吵了一通,张启渊心情低落,中午连馒头都咽不下去,珍儿给他端了碗甜汤,说:“爷,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床上歇吧,我把大夫找来。”
“不用,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你给我找件外出的衣服。”
“好嘞,爷,那找个人跟着你?怕你身子不成。”
“不会,”张启渊摇头,轻声地说,“那么些事儿,我心里乱,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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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教张启渊哑火不容易,这一点父亲和祖父都做不到,只有祖母能做得到——她大约也是个曾经有过锋芒的人,所以知道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张启渊刚走,梨香就拿着提盒来了,说:“珍儿妹妹,快,热点心,让你们渊儿爷来吃。”
“姐姐,他去外头了,你别告诉别人。”
“不会,那就放着吧,等他回来再吃,”梨香利索又得体,嘱咐道,“老夫人心里其实最有渊儿爷了,想管教他也是为了他,想他得势,怕有人害他。”
珍儿点头:“我知道,姐姐,我知道,我会好生劝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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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张启渊最不威风的一次登门,他从奉国府走到西厂,吹了大半个时辰的冷风,然后站在那门前,不像来拜访的,像是来投奔的。
“渊儿爷……”见过几面了,柳儿留神记住了他的样子,胳膊弯里挎着个篮子,问候道,“好些日子不见您了。”
张启渊疑惑:“你是……”
“柳儿,以前在督主家里,后来到了这儿。”
“噢噢,好像见过。”
这俩人很有趣,一个总在注视对方,一个却没把对方放在眼里;柳儿想起了那天——他跟喜子在破铺子的窗台底下吃艾窝窝,张启渊在外边儿跟太傅家的聊女人。
“进去吗?我带您进去吧,”柳儿有分寸又热情,带着张启渊往里走去,说,“督主在忙呢,您先坐下等等,我去端茶。”
“嗯。”
张启渊低低应声,在厅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没等一会儿,柳儿拎了一壶滚水来泡茶,给张启渊端到手边儿上,还嘱咐:“您小心烫。”
张启渊笑:“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就请我进来。”
“肯定知道啊,您又不是第一次来,”柳儿说,“我们都知道您是督主的朋友。”
“才不是,谁说我跟他是朋友了。”
“没人说,但只要长着俩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柳儿这张嘴,跟谁都能聊得欢实,更是谁都不怕,徐目进来把他扥了出去,作揖问候张启渊,说:“五爷别怪罪,大理寺来了几个人核案,在里边多耽搁了些时间。”
“你们忙,我就坐坐。”
张启渊情绪不好,虽说惦记着昨晚被魏顺冷落的事,可除了这里他想不到第二个去处;他朋友是多,交心的也有,可他们和他一样,也是笼中鸟,瓮中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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