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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眷道:“诸罪臣连赈灾款项都敢克扣,平日?更不知如何嚣张跋扈,鱼肉百姓,按起俸禄品级核对家产,如有巨额不知来源的家私,一律没入官库!”
话音未落,方才还哭天抢地的大孝子脸色陡变,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惊怒道:“你,你怎么敢!”
“怎么不敢!”不等兵士回答,一个?布裙少女已经?恨声开口,“穆公子,我劝你一句,且先别着?急给你爹收尸了,赶快给自己买口棺材是要事!”
被唤作穆公子的青年?人?平日?高高在上,除了他爹,和他爹那些同僚,哪有人?敢这?样讽刺他,脸顿时涨得紫红,恼怒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娼妇!”
“啪!”
此言刚出口,穆公子只见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掌在自己面前?陡地放大。
刹那间,他的右耳听?不到其他杂音,只有一缕悠长的嗡鸣声,随后,右脸传来火辣辣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一巴掌,身体猛地向后踉跄,站立不稳,一下仰倒在仆从身上。
“公子,公子!”
兵士放下手。
穆公子被打得头昏眼花,眼前?半晌方凝出聚焦。
他呆呆地看着?对他动手的人?,好似被打傻了。
“再有喧嚣生事者,即以劫法场论处!”
兵士扬声道。
穆公子狠狠打了寒颤。
大雨倾盆,落在他身上,冷得他牙齿都在发颤。
这?人?的意思是,他非但不能把?父亲的尸体带回去安葬,还会被,抄,抄家?
小楼上,周琰震惊地问?道:“你杀完人?犹嫌不足,还要抄家?”
季承宁盯着?周琰。
黝黑的眼珠在不笑时竟显出无边威慑,既凛然,又煞气十足,强大的压迫感令周琰竟生出了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蠢货。”
周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位季小将军是脾气太好还是脾气太不好,启唇,投下清清楚楚的两个?字,“蠢货。”
周琰大怒,“季承宁,你竟敢对本殿下如此无礼!”
季承宁冷声截断,“若放任那些畜生贪赃枉法,不用一月兖郡必乱!鸾阳尚未平定,又添一新患,倘陛下追责你身为随军皇子首当其冲,三殿下,你难道不明白其中利害?”
季承宁这?话实在不好听?,但又是实话,听?得周琰呼吸都不畅了。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宁,似要将?季承宁生剥活吞。
偏偏,他无从反驳。
若说不明白,他就是蠢,若说明白,他就是又蠢又坏。
他呼吸愈发急促,喉间嘶嘶作响。
阮泯对周琰虽无偏重,但三殿下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了,为防生事,阮泯立刻道:“将?军,殿下息怒,”碰上这?般性子凌厉的上司,阮泯惊觉自己脾气居然也能算好了,“将?军,殿下也是在,在担忧将?军,怕将?军此举引得兖郡官员不满,况且人?已经?死了……”
季承宁冷笑,“死了又如何?其家人?仗着?其身居要职就敢肆意侵吞国?帑,用民脂民膏如砂砾,挥霍无度却没有任何代价,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他声音愈发阴冷,“莫说是抄家,就算他将?金银珠宝缝在皮底下,本将?军将?他炼成灰也要将?钱拿回来!”
周琰脸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我,我要弹劾你!”
季承宁冷冷道,“那你和陛下说吧。”
周琰被气得站不住,若非阮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已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气氛紧绷得人?险些无法呼吸。
“嘎吱——”
阮泯一下转头。
是,他眼眸一震,是常常跟着?季承宁的崔先生。
崔先生穿着?一件颜色很浅的灰衣,衣服看不出什么料子,也无丁点花纹,素净得发冷,落在他身上映衬他肌肤更惨白,如同被月光映照了的初雪,泛着?冷森森的阴气。
他一手拿着?把?撒金花的黑伞,骨节荦荦的手指卡着?伞柄,另一手抱着?只杂毛的……小狗子?
阮泯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
他又来添什么乱?还嫌季承宁不够生气吗?!
“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合拢的伞面往下淌,落到崔杳脚边,很快就凝成了小小的一滩水。
可出乎阮泯预料的是,方才还恨不得给周琰两耳光让他清醒的季承宁面对打扮得与?公事全然无干的崔杳居然没有发怒。
非但没有发怒,他神色甚至顿时软化了不少。
季承宁轻轻咳嗽了声,“崔……大人?,怎么把?狗抱来了?”
语气虽抱怨,却主动上前?接狗。
小狗儿长大了些,不见抽条,反倒更胖了,也不知道他被无聊的军士们喂了什么,俨然是个?毛茸茸的球。
周琰深吸一口气。
季承宁态度如此温和,对他却不假辞色,可见,在季承宁心中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怨恨地瞪了眼崔杳,拂袖而去。
季承宁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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