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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那事儿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当真能认得出么?
大祭司不经意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漫天的雾缠绕过来,她早就不记得这个女人长什么样了,只依稀记得是在立安年间……
成兴帝刚给于家老五赐婚,这个后辈与姜家小丫头结为连理,必定又要成就一番丰功伟绩,她要阻止于家大势,不得不亲自出马来唐地,找机会下手,就像过去的不知多少年,她涉足万水千山,在辽东做过许多遍那样,送给有资格的小辈一份薄礼。
她安排这些人顺着她所设想的道路前行,极尽耐心一步步完成她的夙愿,按理来说,大婚前动手,是不会出什么差池的,神不知鬼不觉,让姜家女还未出嫁便成寡妇,届时唐国朝野内外该乱成什么好样子。
她一路心情都颇好,甚至能遥想到不久后面对这样的杰作,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以表祝贺。
然而,她赶往椋都的路上,却遇到了一桩事。
女人产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路边那棵高大茂盛的皂荚枝丫盖过了头,树下的痛吟声绊住了大祭司的脚。
“您坚持一下,我去前面村里找稳婆!一定要挺住!”身着锦衣的女子把棉帕塞进产妇口舌中,随后就将人抛下,转身直奔不远处的村落。
四下无人了,寂静的风悄悄地穿过树梢。
大祭司不是什么心善之辈,她正转身欲走,却听那产妇撕心裂肺地痛喊:“于颂——”
名字的尾音破裂,大祭司骤然回头,靠着皂荚树半躺在地的产妇大汗淋漓,旋即晕厥过去。
“……”大祭司忽而翘起唇角,“这般有趣。”
她缓步接近那棵树,女人身下大出血,孩子生不下来,她俯身细看,好像这个女人曾在哪里见过的,也不是,当是哪个值当她记住些的人的后辈吧。
“遇到我,你可真幸运。”
随身携带的小瓷瓶被她摸索出来握在手中,她在女人面前蹲下身,将那瓷瓶的盖子拨开。
种下转魂蛊,蛊虫咬破皮肉,深入腹中胎儿,那是称得上凌迟般的疼痛,昏厥中的女人冷汗淌成河,她先前就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早已精疲力竭,再痛也喊不出什么了。
那双被鲜血浸湿的腿抽得太过厉害,下腹内里的收缩再次袭来,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濒临死亡前的畏惧。
“不怕,不怕。”大祭司格外温柔地抚她的肩,“噩梦终将过去,你和你的孩子,都能好好活下去……”
如此轻言细语,轻而易举让将来两个毫不相干的孩子,跨越两国土地,死死绑缚到了一起。
那时候,大祭司明明仔细看过那张脸。
现下怎么也想不起。
她活得太久,见过的许多人都会被遗忘,不管那个人于她而言是什么,最后渐渐都能够忘却。
置身大雾,指腹的触感很清晰,她摸到自己眼角新添的皱纹,猛地被推回现实,愣愣地望向澄羽。
“我同你说过此事?”
声音里是坦然的不确定。
今夜的大祭司未免太古怪了些,但澄羽说不出哪里不对,他顶着无形的威严出声道:“说过的。”
大祭司上前一步,好似惊讶道:“什么时候?”
澄羽如实道:“五年前,您让我去响水郡那时候。”
轻到不可辨别的脚步声踱了过来,紧接着人影错身而过,澄羽心跳霎时失衡,但人影更像即兴而为,毫无章法地乱走几步,又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焦灼难安。
人影来来回回,澄羽难以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跳得更快了。
细微的动静在夜里被放大,他竖起耳朵,强压住心慌的感觉,不论发生什么,他也只能承受,那便都受着。
须臾过后,那动静没了。
大祭司站在几步开外,连影子都没进昏茫茫的雾中。
她好似酝酿许久,又像才回过神,赫然暴怒道:“我快等不及了!快等不及了!景国那帮没用的蠢才!等不及了!她怎会突然郁气伤肺?!她该百毒不侵!该更加惜命!她怎会如此!!!”
暴怒是沙哑的,被猛力遏制过,咆哮出口,便如同炼狱深渊里硬挤出来的毒蛇丝丝吐着猩红的信子。
恶由心生,张牙舞爪却又企图自毁爪牙。
这一切都显得诡异,是那种来自未知的诡异,澄羽冷汗直下,僵硬了脊背呆在原地。
嘶吼很快结束,雾里顷刻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静。
直到高耸的院墙之外,遥远的打更声一下一下敲响。
木器碰撞。
咚——
咚、咚、咚——
“天寒地冻——起夜披衣——”
澄羽恍然清醒,已至四更天了,雾还没有散,但银甲军即将换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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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在雾中的鬼往墙根走动,大祭司突兀地自言自语:“还有新的棋子,还有……”
后半句话澄羽没能听清,辨别风声时,方知魑魅消失,他被湿雾扑了满身寒气,不禁抱臂打了个哆嗦,一直悬在头顶的压迫之感便跟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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