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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克制地与文玉对视着。
    他双眼沉静、幽深如潭,震荡其间的阵阵漩涡,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你想要此物。”
    话音落下,一枚小小的银青色玉螺随即出现在二人之间。
    “给你。”
    这似乎是自断云边唤她名姓之后,太灏帝君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干脆利落到几乎不掺杂任何情绪波动,若非有自己师父这个现成的例子在前,文玉几乎要以为做上神皆是这般无悲无喜。
    文玉脊背僵直、一动不动,看着近在眼前的银胎玉螺,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应。
    太灏帝君将这银胎玉螺带出暗流给她?
    什么意思?
    他身为东天庭的帝君,又方才归位,出现在此地已是莫名其妙,相救于她更是多此一举,如今还将这银胎玉螺给她,更是……更是……
    文玉想不出什么恰如其分的词句来形容这位脾性古怪的帝君。
    难不成擢英殿三百年来就没有什么堆积的公务?竟会令他心闲至此。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以东天庭来说,她师父句芒上神乃是这位太灏帝君的辅佐神,那身为春神弟子的她,对其所赠自然不应推辞。
    可若是单以她文玉的心意来论,这位帝君太灏虽顶着与宋凛生别无二致的面庞,却无其一丝一毫的神韵。
    除却当初在幽冥殿上的错认,文玉实在不愿意将此人与宋凛生相提并论。
    纵使其贵为帝君,亦只不过是东天庭的帝君,非她文玉的帝君。
    思及此处,文玉梗着脖子不答话。
    而与她四目相对的帝君太灏,亦是一言不发。
    见过他在断云边和擢英殿的做派,文玉心知他不开口才是常事,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奇怪。
    可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文玉——”两相沉默间,郁昶的话音适时将二人分隔开来。
    文玉如获大赦,正欲动作间后知后觉地看着眼前之物。
    既然说了给她……
    文玉亦不忸怩,她拿这块玉螺还有大用,拂袖一把收了那枚银胎玉螺便翻身下地,不欲与这位帝君多纠缠。
    “为此以身犯险,不值。”太灏垂目看着自己空荡的两手,劝道。
    行出两步的文玉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值与不值,自在人心,他人的评说与她并不相干。
    这是她在奈何桥畔的无数个日夜早已参透的道理。
    “文玉。”郁昶飞身而来,匆忙几步行至文玉身侧。
    “嗯。”文玉颔首,故作轻松地应声,“郁昶,我——”
    可尚未等她说完,便被一旁另一道女声夺了话头。
    发丝飞扬、衣衫翻动,一团人影登时到了文玉跟前,更是毫不顾忌地揽住文玉的腰身。
    “姑姑!姑姑!”同样是扑至文玉身前,小道友的情绪显然比郁昶要更为外放,“姑姑——”
    其大声呼喊着,甚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原本她并不能确定,即便是这位郁昶大人叫出了上仙的名姓,她也怀疑是自己遭此一难、惊魂未定以致产生了幻觉。
    可方才这一句,她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位上仙,名唤文玉。
    “姑姑,是我!”小道友眼泪汪汪,哽咽不止,忍不住伸手去拉文玉的衣袖,“姑姑——”
    这个名字自她落地起便识得,数百年来从不敢忘。
    不会认错,她定然不会认错。
    可相较之小道友的涕泗横流、声泪俱下,与之相对的文玉就显得……稍微沉寂些许。
    她手中捏着那只银胎玉螺,转目与郁昶对视一眼,其中的疑惑不言而喻。
    各路神仙洞府之间往往是互不相扰,论资排辈的事,在其中并不多见。毕竟大家都忙着积攒功德,哪里有时间捯饬这套虚名。
    更何况她自春神殿出来以后,便一直在地府轮回司任职,少在人间来往走动。
    是以,文玉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后辈。
    唤她作姑姑么?
    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自文玉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势如闪电般令她抓将不住。
    难道,这小道友是畏惧玉螺会再次带来不测?
    想起方才询问这小道友的名讳还没个结果,文玉迟疑地出声,“你——”
    “我是知枝。”知枝尚未止住抽噎,却赶忙答道,“姑姑,我是陈知枝。”
    陈知枝。
    文玉呼吸一滞,整个人登时僵住。
    故人之姿,故人之子。
    从前的记忆交替浮现,文玉终于明白方才一闪而过的是什么,她也总算看清楚陈知枝眉宇之间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来她不是忘了。
    三百年前,江阳府衙,往事历历在目,一切仿若昨日。
    陈知枝,是枝白和陈勉的孩儿。
    文玉恍然,忽而明白过来她为何会是半人半妖之身、难怪会如此气息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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