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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临沂城內的雨不知何时又渐大起来,隔着窗纸也能听得分明。李融在纷乱的心绪裏辗转反侧,又因着这样劳心劳力的思考终于睡过去。今夜是个多梦的晚上,他也很难记清楚在梦裏都见到了些什麽,只是带着未解的茫然度过启程前的两三日。

    苏肆跟车夫讲好了价钱,这几日他们也没有见到薛珩。李融只当他仍忙于奔波,准备租下车厢更大的马车供三人休息。薛珩到的时候太阳还未来得及落山,婉拒过李融的好心,“拙之早年随家中奔波,略通马术,便不麻烦子衢了。”他自己租了匹棕色的马,倒也自在地上马勒绳走在他们前面。

    李融扶轼登上车厢,掀开车帘透风。临沂的雨终于停下,但今日的云层依旧遮住大半红日,路上往来的行人恢复了之前吵嚷的样子,便少了几分进到深秋的寂寥来。薛珩早出了城门在外等候,马车从人群中挤过慢悠悠地往前走着。他没有在出城的时候回望临沂,和薛珩对视一眼便一起奔波向颍川去。

    不过颍川大水,他们只能日夜兼程先到河內郡,再往西行便要徒步而过。从临沂到河內的路途正过中原,路途比李融往日走过的都要平坦。他总是在车厢內待着,车帘却一直未放下。行路时也多遇上秋雨,厚重的云始终遮着天,昏暗着几乎让人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他能望到远处连绵的山,或低或高错落在云层下,山顶是常年化不开的白,便是经年的积雪。

    一路而过的人烟不算稀少,河边捞鱼的渔人却少起来。泛滥而上的河水依旧浑浊着,许是地界不同,河面总比江南绕城而过的小河宽上许多,孕育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汹涌。李融能听到不断上涌的水浪声,快要往上淹没周围的岸边,和北地的秋风一起呼啸着,准备一同扑向行人般。

    再细看过去的时候,混着岸边泥沙的水面又同往常一样平静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更显出秋日的寂寥,纵使北风呼啸而过,也只是平静着,或者说死寂着,任其上的浮木漂流而下。

    李融向外看的时候,通常只能看到薛珩骑马远去的身影,走在前面仿佛给他们领路一般。只有偶尔在茶棚歇脚的时候才会坐下来饮茶或是喂马,租来的马也疲倦着,不断嚼进马厩中的干草,时而发出嗡鸣的鼻音。

    他忽然想起那日论道的光景来,薛珩,薛拙之,当真是上好的字。相逢结友同行,他仍觉得薛珩身上有很多他看不透的地方,那些没有办法深问的事情只能同未解的道一样藏在他的心裏,却依然欣赏那份抹不去的悠然。马蹄踏在泥泞的地上,薛珩也走得极快。偶尔瞥见人和马俱远去的身影,李融总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像只南迁的雁,不知道将会落到哪片深林中去。

    他收回目光去看近处的景,马车在后面走得依旧很慢。入了中原天空便开始飘下淅沥的细雨,扬扬洒洒落地无声。被风吹弯的草泛上枯黄,又被车轮碾在泥泞裏再看不真切。李融撑着未眠的疲惫咽下将要发出的嘆息,按照时日算,他们应该快到河內郡了。

    薛珩有意放慢了脚步,跟在马车旁走着。马也在连日的疲倦裏消瘦下来,深秋的风吹得更冷一些,李融和苏肆都裹上了在临沂采买的新衣取暖。中原在今朝分治成数城,有些便如颍川一般,始终屹立在平坦无垠的原野上。有些就如河內河东等新划起的地界,城墙往往只建了一半。他们坐着车匆匆而过的时候,便不像在江南一般困于人群拥搡。苏肆跟车夫结了剩下的账,李融则自己下车来。

    薛珩早就下了马,将马也一并交付车夫带回去。李融见他摸过那匹马的鬃毛,马温顺着低下头去,和这几日一同相伴的饲主亲昵告別。

    “拙之。”他开口唤了薛珩的字,抬眼就能看到薛珩未收的几分意气来,才想起薛珩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骑在马上除了悠然也能显出少年人的豪情,只见薛珩同样抬手作揖应下自己的话,“今日便到河內了,子衢可有什麽安排?”再抬头的时候,薛珩便同往常没有分別,面上挂着淡笑来,和他亲近着,又好似没有那麽亲近。

    李融敛起分散的心神,顺着薛珩的话思考过行踪。几日连续的赶路让他疲倦着,久卧在车厢裏蜷曲着身子。如今下车被秋日的凉风吹过,才有几分清醒。进出河內的人群比临沂城內的百姓要多,就算比之姑苏金陵等地也不差分毫。

    “两位公子不如先找客栈边歇息边说?”苏肆背过行囊插进去话,薛珩道声好,李融也顺着两人意思歇下心神往附近的客栈走去。河內郡裏往来的人虽多,也没有江南那般人声鼎沸,甚至不如临沂吵嚷。

    李融和薛珩落在后面,由着苏肆带路。李融走得格外慢些,细瞧着周围的人。深秋时节本是丰收已过,郡內的人却少见喜色,平淡质朴的面容千篇一律,只是低下头匆匆忙忙来往着。叫嚷揽客的商贩也分得清人,通常只看穿着打扮像外来客的招揽吆喝。还有剩下吵嚷的,便是角落中行乞的人,衣衫褴褛地缩在一旁,或躺或跪在尘土裏目光一遍遍勾勒过来来往往的人。

    他解了钱袋往缺角的碗中落下几枚铜钱,亦知不可露财的道理。薛珩走在他的前面,似乎也同他一样看过身边来往的人,又似乎只是看向再远处的地方。李融又加快了脚步,跟紧他们,在客栈歇下。住店的人不多,伙计很快就收拾好了厢房领着他们上楼去。

    薛珩自己付了银两,单独住在临街的那侧。李融这次选好的厢房靠西,窗也开在远街的那边,听不到什麽声音。小二很快上了沐浴的热水,李融解下发带跨进木桶中,湿发贴在背上,发尾则浸在水裏散着。

    他慢慢梳洗着,濯净近日沾染的满身风尘。热水熨烫过酸软的腰腹,李融披上干净的外袍用棉布吸着发尾不断下滴的水。屋內的漏钟同样滴下水滴,还未及日落时分,窗外却安静着。他躺上床榻睡过去,准备缓和连日的疲累。

    鸡鸣一响,李融便清醒过来披衣下床开了窗。天色还未完全亮起来,日月同待在天边相互辉映。远街的巷子裏也堵满人了,地上的霜被踩踏得干净,秋风卷着枯叶往下落。大多都穿着破烂的长衫,小童被父母抱在怀中啼哭着,均是蓬头垢面等着有城中的人醒来,准备去先讨碗水喝。没醒来的占了少数,横陈在地上的大多是病了或是残了的人。

    他虽离得不远,但是再难看真切了。只是沉默地用着朴素的饭食,喝着温热的稀粥倒不觉简陋了。河內离颍川算不上远,所以自己方才见到的人大抵都是从颍川各县逃难而来。本该是秋忙的时候,他也曾在竹卷中读得中原的繁盛。如今只见得卷中数不清的人拥挤在一处,自己也只能感嘆天灾如此。

    由着小二收拾掉碗碟,他对镜正过衣冠敲响了薛珩的门。“请进。”李融推开门走近,薛珩也刚用完饭菜,坐在桌前研墨准备写画些什麽,“原是子衢来了。”

    薛珩停了动作邀着李融坐下,接了清水放在碟中让半干的笔毫晕开。“怕是多有叨扰,拙之准备作何文章?”李融帮他铺开绢布压好发问。

    “途中见秋日光景,乘兴而作,还未落笔,子衢前来便不算打扰,”薛珩答过这问,看向李融仍带疲倦的面容,“子衢忧心何事?”

    李融轻嘆一声,苦笑着,“拙之聪慧,总该知道我忧心为何,只是道不相同,我本无见解,若是听得拙之见解,更不知有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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