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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淡泊如水 这场长达一个半……

    这场长达一个半月的救援行动终于结束, 惊动政府,引起全国广泛关注。

    安山县邵渭村坍塌,造成全村五万余人流离失所,其中九千余人死亡。救援消防与医护共计投入一万人, 二次坍塌造成支援者牺牲四百余人。

    国家和社会群众的捐款为邵渭村搬离安全地带, 兴修房屋。政府为此次支援人士颁布锦旗, 给予奖金, 封牺牲的支援者为烈、士, 发体恤金安抚家属。

    梅雨季过后,温市逐渐升温,初夏带着清爽的晚风悄然而至。

    怡乐给回来的支援者放半月假,陈颂在宿舍睡得昏天黑地,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才清醒过来。

    六月初的清晨,陈颂在噩梦中清醒过来的, 猛然起身喘着大气,脑海裏全是安许生鲜血淋漓,白骨狰狞的模样。

    窗口的风灌进,吹散陈颂身上的汗水, 掀起冷意。陈颂缓了许久,看向窗外时目光落在旁边桌子上的两颗糖果。

    糖衣沾上一点晨曦便散发出绚丽耀眼的光芒。

    陈颂光脚踩在地板上,拿起两颗糖在手中摩挲,目光落在远方的旭日上。

    今天, 他要参加安许生的葬礼。

    阳光盛大,公墓死气沉沉,一群身着黑色丧服的吊唁者,有人无声落泪,有人哭天喊地。

    陈颂西服革履肃穆而立, 手中捧着一小朵白雏菊,迎着正午太阳凝视着墓碑。

    他没有落泪,眉间皱起的苦痛不是正午烈阳灼烧西服的闷热,而是深山雷雨中无法寧息逝者的沉重。

    陈颂读不懂,那样抗拒去山区支援的安许生,在生命最后一刻嘴角的那一抹浅笑。

    安许生出生于温市之下的县级市,清嘉市。小康家庭,父母经营个体商铺,家中还有一个当教师的姐姐。父母恩爱,姐姐宠溺,家庭氛围很好,陈颂经常会听他讲起家中一些趣事。

    安许生的人生是陈颂一生祈望却无法抵达的梦境。可连甜蜜梦境也在厄运面前破碎,变成他难以释怀的梦魇。

    这是陈颂第一次参加城镇丧礼,不像农村葬礼那样繁琐。无需捧着骨灰盒,披麻戴孝从家出发一路烟花爆竹徒步走到山区祖坟。没有敲锣打鼓的度化仪式,农村要七天的时间,城镇仅仅三天就能完成所有流程。

    如果说农村太过繁琐长久,那麽城镇则太短,短到无法承受与逝者已经天隔两方。

    与农村敲锣打鼓不同的是,城镇只有无尽的哭声,沉重,沉重得无法呼吸。

    陈颂上前哀悼时,安母依偎在安父怀中哭喊:“儿啊!儿啊!我苦命的儿啊!黑心吃人的医院不得好死啊!怎麽这麽命苦!”

    陈颂单膝而跪将一朵白雏菊放在墓前一堆吊唁物中。

    安母倏地冲上前抓住陈颂直晃:“你是不是许生医院的!是吧,我记得你,陈颂!你和他一起去了,怎麽你好端端的回来了!他却死了!?凭什麽?你为什麽不救他?为什麽不救他?你就眼睁睁看他死在你旁边!他把你当成好朋友,天天我去送什麽东西都要给你带一份!你怎麽这样!”

    安母双目狰狞血红,端庄盘起的发丝早已凌乱不堪。陈颂哑言,那句“我救不了他”的话卡在喉咙怎麽也说不出来。

    他不觉得安母的言行举止癫狂。在陈颂眼裏,安母只是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痛苦的母亲。

    “別这样妈!別这样!”安晴上前拉住安母,“这跟陈颂没有关系的。他也是救援者,他也只是运气好才能回来。他是救人的医生,不要这样妈。”

    安母一怔,眦裂的双眸骤然失神瘫软在安晴身上,安父上前稳住了她,对陈颂说:“好孩子,对不住你。”

    安父语罢便把安母带到一旁去了,安晴扶着陈颂起来:“抱歉,我为我妈说的话跟你道歉。你是许生的朋友,我弟弟......”

    “虽然他嘴上不情愿去那地方。但是我知道他是热爱这份职业的。他只是讨厌院长的虚伪。嘴硬心软。从小就立志从医救人的孩子,怎麽可能在终于成为医生后,见死不救呢。这样......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对得起梦想了。”

    “以他的性格,就算不是强制性的他也会去的。他永远嘴裏抱怨,身体实诚。在名单下来后早早就开始做准备。大包小包的,恨不得把家都搬去赈灾。怕伤员没干净的衣服换洗,自讨腰包去买,大人小孩的都有。嘴裏骂骂咧咧,实际上心思比谁都细腻,一直在说你被换名单的事,为你打抱不平。”

    陈颂怔愣在原地没说话,这后知后觉的恍悟像是安许生最后一抹浅笑杀来的回马枪,正中心脏。

    同为医者,他怎麽能读不懂安许生死而无憾的笑呢?

    “他嘴巴这样毒,平时真是麻烦你照顾了。”安晴艰难地笑着,眼泪夺眶而出,“还有小萱。”

    安晴看了眼一直站在墓碑旁无声流泪的林萱,嘆了口气。

    “他们.....都要订婚了。真是苦了她了。”

    陈颂看向林萱,悵然若失的脸哪还看得出原来恃宠而骄大小姐的模样,她捂住嘴的手上还带着戒指。

    那枚戒指是安许生征询过陈颂的意见,最后筛选出来的。钻石在阳光下明晃晃胜似朵白浪花,闪耀又刺眼。

    丧礼结束后,陈颂没留下用宴席,也没走,坐回车上独自抽烟。

    陈颂染上烟是在怡乐实习半年的某次手术后。那次手术不是他主刀,人没救回来。那是第一次在手术台上无法挽救一条生命。

    虽然在这之前经歷过心理培训,陈颂也知道既然踏上这条路,总有这麽一天会来。但当这天真的来的时候,陈颂还是无法承受。

    进入医院半年来,每天都有人死去,气氛沉重又压抑。陆远总是开玩笑似的递给他烟,那一次,陈颂没有拒绝t。

    他第一次抽烟的时候,脑海裏一闪而过的是顾行决站在昏黄路灯下抽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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