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悄然滋生的暧昧
自那次周六的午餐后,某种微妙的变化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像春日裏无声疯长的藤蔓。
池骋发现自己开始习惯办公室裏有那只浅黄色保温杯的存在。甚至有一次,他去接水时,手下意识伸向了那只属于吴所畏的杯子,直到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杯壁才猛然惊醒。那种瞬间的错愕,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学生的痕跡,正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入他秩序井然的世界。
吴所畏则完美扮演着一个勤奋好学又懂得分寸的优秀学生角色。他来找池骋讨论问题的频率恰到好处,每次都能带来真正有深度的话题,让池骋无法拒绝这样的智力邀约。而每一次讨论结束时,他总会留下一点小小的“印记”——有时是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有时是一支设计独特的书签。
这些小心思,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浪漫,像羽毛一样,一次次轻搔过池骋沉寂的心湖。
这天傍晚,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池骋处理完工作,看向窗外被雨幕笼罩的校园,才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开车。他微微蹙眉,不喜欢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正准备打电话叫车,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吴所畏站在门口,肩头带着湿气,发梢沾着细小的雨珠,手裏拿着一把还在滴水的深蓝色雨伞。他脸上带着点被雨困住的无奈,眼神却亮晶晶的:“教授,您还没走?雨好像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池骋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毛衣肩线,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没带伞?”
“带了,”吴所畏晃了晃手裏的伞,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这把伞有点小,从图书馆走过来,半边身子都快湿透了。”
这话半真半假。伞确实不大,但他完全可以等雨小点再走。此刻出现在这裏,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偶遇”。
池骋的视线落在他微湿的肩头和额前几缕沾湿的黑发上。年轻人站在灯光下,皮肤被水汽浸润得有些苍白,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感。这种脆弱感,与平日裏那个思维犀利、自信满满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心疼的情绪,悄然攫住了池骋的心脏。
“我也没开车。”池骋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叫车吧,顺路送你回去。”
“那太麻烦您了。”吴所畏嘴上说着麻烦,脚步却已经自然地挪了进来,带进一股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留下的干净皂香。
池骋没再说什麽,拿出手机叫车。等待的间隙,办公室裏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雨声敲打着窗户,淅淅沥沥,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吴所畏没有像往常一样找话题,只是安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他的侧脸在朦胧的雨景映衬下,线条柔和,睫毛低垂,像是在为什麽事情出神。
池骋靠在书桌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他发现,安静下来的吴所畏,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气质,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 这与他展现出的聪慧活泼截然不同,像是一个隐藏的谜团,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想问他在想什麽,但教授的身份阻止了他探询过界的隐私。
车很快到了。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向指定的乘车位置。池骋的伞足够大,但为了完全遮住吴所畏,他下意识地将伞倾向了他那边。走到车边时,池骋靠外的西装肩膀湿了一片。
“教授,您的肩膀……”吴所畏坐进车裏,注意到这一点,语气裏带着真实的歉意。
“没事。”池骋不在意地掸了掸水珠,在他身边坐下。车內空间狭小,湿漉漉的空气裏,那股干净的皂香似乎更清晰了。
车子在雨幕中平稳行驶。路灯的光晕被雨水晕开,模糊了窗外的世界。狭小的后座空间裏,因为雨天的潮湿和身体的靠近,温度似乎升高了一些。两人的手臂偶尔会因为车辆的颠簸而轻轻碰到一起,隔着衣物,传递着微妙的体温。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细微的电流,窜过池骋的皮肤。
他坐姿端正,目视前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人身体传来的热意,能听到对方清浅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那似有若无的、独属于吴所畏的气息。
吴所畏似乎也有些拘谨,他看着窗外,耳根却悄悄漫上一抹薄红。这抹红色,在昏暗的车厢裏,像一点燎原的星火,落入了池骋的眼角余光。
空气变得粘稠而暧昧。 理智告诉池骋应该拉开距离,但身体却违背意志,贪恋着这片刻的、带着禁忌感的靠近。
一段略颠簸的路段,车子晃动,吴所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手臂结结实实地贴上了池骋的。
这一次,触碰的面积更大,时间更长。
吴所畏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弹开,低声道:“抱歉,教授。”
“……没关系。”池骋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被碰触过的手臂,残留着清晰的触感。
一种无声的张力在狭小的空间裏蔓延,混合着雨声、呼吸声和彼此心跳的共鸣。
终于到了吴所畏的公寓楼下。
“谢谢教授,您路上小心。”吴所畏道谢,打开车门,雨气瞬间涌入。
在他下车前,池骋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下次……记得带把大点的伞。”
吴所畏动作一顿,回过头。路灯的光线透过雨帘,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看着池骋,眼睛亮得惊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下次……我一定带把大的。”
车门关上,那个身影快步冲进了公寓楼门。
池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缓缓靠回座椅。车內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干净的皂香,和一种名为“吴所畏”的、扰人心神的气息。
他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车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而他心裏的某些东西,也如同这潮湿的春夜,悄然发酵,再也无法恢复干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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