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干旱
李家存的粮食足够多,倒不用愁挨饿,可井裏的水本就靠雨水和雪水积存,如今天不下雨,连人喝的水都成了难题。
有些长工不忍心给东家添负担,主动辞了活计,揣着简单的行李去城裏谋出路。
到最后,住家的长工只剩狗蛋、冬生,还有张奎一家子。
那些拖家带口的,见今年没了农忙的活计,也都各自寻了其他营生,好给家裏挣口饭吃。
日子紧巴起来,哪吒连澡都不敢洗,平日裏喝水更是省着来,每一口都得算计着,毕竟井裏的水见少不见多,喝一口就少一口。
敖丙的嘴唇干得裂了口子,哪吒的也好不到哪去,唇角泛着刺目的红。
夜裏歇下时,敖丙盯着哪吒唇上的血口子,伸手轻轻碰了碰,又凑过去,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哪吒被他这可爱的举动逗笑,张口轻轻叼住他的舌头。
敖丙顿时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喉咙裏发出呜呜的轻响。
哪吒见他这模样实在好笑,松了口。
敖丙活动了几下舌头,说话都带着点漏风的含糊。
“有水……”
他咂了咂嘴,刚生出的一点口水,倒让干得发紧的嘴唇舒服了些。
哪吒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指腹轻轻蹭过他柔软的发顶,眼底带着笑意,声音也放得温软。
“傻子,这会儿渴不渴?”
敖丙摇摇头,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他乖乖趴在哪吒身上。
他们连亲近的事都许久没做过了,哪吒怕动了情出了汗,反倒更渴。
昊天来过两趟,每次都扛着两桶水来,可天一直不下雨,城裏的水也渐渐紧缺,他便送不过来了。
杨戬家的井比寻常人家的大,存的水也多,他担心李家断了水,也特意送来了一桶。
这些患难时的帮扶,哪吒都一一记在心裏。
天气越来越热,毒辣的太阳烤得地面发烫,不见半滴雨水的滋润,地裏的麦子压根不结麦穗,剥开壳全是空的。
等到了该麦收的时候,哪吒他们只能把光禿禿的麦秆割下来拉回家,除了当柴烧,再没半点用处。
李靖整日望着天上的大太阳,连旱烟都不抽了,嘴裏头总泛着一股子说不清的苦,比烟渣子还涩。
地裏不仅庄稼不长,连野草都蔫蔫的没了生机,今年的牲口压根没吃上几口新鲜的草。
幸好之前勤快,存下的草料够多,才没让牲口活活饿死。
可这人都缺水解渴,牲口自然也熬得难受。
敖丙养的兔子又下了崽,往年热闹的集市早没了人影,兔子自然卖不出去。
更难熬的是缺水,这麽多兔子连口水都喝不上,一只接一只地没撑住,最后竟没活下来一只。
敖丙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哪吒一边用指腹帮他擦眼泪,一边嘴上硬邦邦地骂。
“哭个屁,再哭你身上的水分都要哭干了,等下了雨,我再给你买一窝,別哭了。”
可敖丙哪裏听得进去,哭声没有停下,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干裂的嘴唇渗出血珠。
哪吒看着他这模样,心裏头又疼又急,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等敖丙哭累了,眼皮子耷拉着,窝在哪吒怀裏慢慢睡熟。
狗蛋怕他醒了再看见兔子伤心,悄悄找了个筐子,把那些小兔子都装进去背出去,找了片空地埋了。
日子在焦渴裏一天天熬着,旱情一点也没缓解,反倒像张越收越紧的网,把整个屯子裹得喘不过气。
村头的老井最先见了底。
几个汉子攥着井绳,把木桶往深不见底的井裏坠,晃荡半天拉上来,桶底只沾着一把干硬的泥块,一捏就碎。
有人不甘心,趴在井口往下喊,声音撞在井壁上,弹回来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响,连丝水汽都没带上来。
后来有人提议挖深井,铁锹抡下去,砸在干裂的土地上只溅起几片土渣,挖了半日连点湿土都没见着,最后汉子们只能瘫坐在井边,望着头顶毒辣的太阳,一声声地嘆气。
屯裏开始有人扛不住,拖家带口往南方逃。
行李极其简单,大多只揣着半袋掺了糠的干粮,唯有水桶得两个人轮流拎着,那点浑浊的水,是路上保命的根本。
也有老人舍不得祖宅,枯坐在空荡荡的院子裏,每天蹲在干涸的井边,用瓢刮着井底最后一点混着泥的水,沉淀了再小口小口地喝,嘴唇裂得像老树皮。
家裏的牲口也熬到了头。
前日清晨,那只拉了多年犁的老黄牛,突然倒在院裏,嘴角泛着白沫,眼睛半睁着,连抬抬蹄子的力气都没了。
李靖蹲在牛旁边,手裏端着半碗水,指尖都在抖,想喂又不敢多喂。
最后老黄牛还是没撑过去,李靖红着眼,与张奎、狗蛋把牛拖到后山埋了,他们回来时衣服上沾着的土,都被汗水浸成了深色。
敖丙也不敢出门了。
往日裏总爱往外跑的性子,如今只肯缩在屋裏,眼神蔫蔫的。
有次他盯着窗台上的空花盆,突然抬头问哪吒。
“花是不是也渴死了?”
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