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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膀子,在地面合力推拉鼓风箱,炉内红闪闪的火光,映着最近处的面庞。
只见那人肤色黑亮,面上不见鼻翼,只有两个圆洞,那是曾在都亭画像上见过的逃奴业,季胥默默的认了出来。
一眼望去,高炉的南面,有一道深于地面的长形炉道,红彤彤的铁水顺着这炉道自内流出来,这条炉道后面,又有负责锻打的、淬火的,一时数不过来的奴隶,这分明是藏匿于地下的冶铁处。
至于那锻打出来的铁器,也并非锄头镰刀这样的农具,放眼望去,竟都是精光湛湛的刀或剑。
“二爷,玄武炉今日铁水出的缓慢,恐怕赶不上锻造这批刀剑的数目了。”
只见顺着石阶来圆台上的,乃是曲夫人的弟弟曲管事,他看了眼旁边的季胥,说话也并不防她。
季胥跟着他们下去了,一面在这些面多粉尘,面目黝黑的矿奴中睃巡田氏的身影,一面安静的听二爷和曲管事说话。
才知痴迷神仙的二爷精通冶铁术,倒不像外头流传的,汪家祖辈的冶铁术已经失传了。
只见他检查一番,道是风箱出了问题,
“炉内高大,风箱残败,风力羸弱,内里受热不均,容
易炸炉,吩咐玄武炉停工,修缮后方能运作。”
曲管事忙安排人去请专门的木匠修缮了,不过却未令玄武炉停工,这青龙、朱雀、玄武、玄武四座高炉,日夜不停的运作,矿奴分作两班,尽为了赶制剑戟,哪能说停就停的,二爷在这些事上严谨过头了。
于是只嘴上应道:“是,是。”
去了一会儿来回话说:“已经让停了。”
“将桂找来。”二爷道。
曲管事是郡守老爷的人,这会子并不意外,甚至躬身应道:
“奴婢这就将桂奴找来,胥也好和阿母叙一叙相思之情。”
季胥心下骇异,一时看向二爷,二爷面色寻常道:
“从你进我院中起,我那兄长就令人查清了你的来历。”
季胥便了然了,她那套得罪豪绅背井离乡的说辞,只能哄住府中下人,而对于掌管一郡的郡守,要看她登记在案的传,简直太轻易了,她的传上所书的远行幽州的缘由,便是寻母。
而田氏作为矿奴的来历,想必他们也是有记录的,只要权力足够,两厢这样一对比,不难发现她们是母女。
“桂,过来。”
曲管事来至某条昏暗的甬道,指着一个背铁矿的妇女招手。
话说田氏在外头黑矿山好好的,原还想等着赖夫人的回信,再偷偷的运矿卖钱,等来的却是代替赖夫人的曲管事,年底某日还被调到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来了,连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头,比外头矿山看守还严密百倍。
田氏在这见到了业,不过他们一个背矿,一个打铁,并无说话的机会,她猜兴许是上头发现了她私自挖矿,甚至偷运矿奴出去的事,故而将她发落来这的。
她暗暗的观察了,这曲管事也是这里头的话事人,因此素日对他多有殷勤奉承,这会连忙卸了背笼过去,
“曲管事何事吩咐?”
只见曲管事将她领着上了石阶,田氏在这这么久,总是在洞内弯腰驼背,还是第一次站这么高,能将这地下冶铁的景况收入眼底,心下不禁生出再难出去见到女儿的悲感。
到了半壁的洞室内,乍一见人,扑过去涕泪一把的哭嚎:
“是我的胥,我的阿娇……杀千刀的贼啊!让我母女多少年未能相见。”
把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拉住看了又看,“高了,也瘦了,一日吃多少饭?”
弄的季胥也抛下两行泪,说:“阿母才是瘦了,在这折磨人的鬼地方折磨,阿母受苦了。”
说到这鬼地方,田氏警觉起来,掖了掖泪,觑了眼后头那明显贵人装束的二爷,拉过她悄悄问:
“阿母只担心你们姊妹要没米作炊了,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如何来的这处?”
季胥将自己在宫中三年,田氏不在的这两年,发生的事,删繁挑简的说了,又问了田氏如何被拘在这处的。
这里母女俩正说家事,忽听轰的一声雷响,脚下的地都震了震,不仅她们母女,就连榻上的二爷也起身向外面那高台去。
只见一座高炉炸作七八份,四周的地塌陷了数尺深,沸腾的铁水和流星一样四处飞溅,有的落在人身上,地面那些矿奴吓的四下惊走。
然而脚上戴了镣铐,并不能疾行,加之有铁官鞭挞在他们身上,喝令道:
“安静!安静!奔走者挞五十鞭!”
地下的骚动渐渐的止住,地上两个矿奴的痛吟也显现的越发凄惨,只见他们身上被铁水灼中,一个在脸,一个在身上,痛的在地上打滚。
“二爷!玄武炉炸了!”
曲管事上来时,二爷已经在下楼了,早在那高炉爆炸时变了脸色,知他阳奉阴违,指着他骂:
“豚人!你究竟是个驴脑袋!炉内冷热不均,炼料久悬而不下,中心烧空了,悬料跌进沸腾的铁水中,如何不炸!”
曲管事丧着脸说难处:
“老爷的令,若这批东西制不出来,奴婢只能提着项上人头去见,这才片刻不敢停。”
见二爷亲自去,忙的跟上劝阻,“二爷别过去,当心被铁水溅上。”
只是不被理会,二爷置身残炉附近,命人散开,离玄武炉五丈远,自己留下小心的处理那残炉。
“你也走,别过来。”对季胥道。
田氏这会也看的心惊肉跳,她进来地底下背矿,还是头遭遇上高炉爆炸,听二爷这样说,忙的拉了季胥,离的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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