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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珍视与否
巨大的府邸坐落在半山腰，这栋屋子每天都很热闹，总是充斥着吵骂声：男人和女人的对骂、女人对小孩单方面的责骂。
但其实这栋屋子很空荡，大部分时间也都很安静，因为这栋屋子只住着四个人：主人家，和主人家的妻子，以及凌天、凌川。
“这个女儿我从来没有认过！”
“这也是我的骨血，当初带她回家是你点头同意的，她母亲已死，无依无靠，你怎麽能这麽狠心无情呢？”
每当男人与女人的争吵开始时，凌川整个人都会颤抖，双眸满是恐惧。
只因为男人与女人争吵的要点就是她，她这个男人与情妇所生的罪孽之女。
但是每当这个时候……
“喂，我衣服脏了，去河边给我洗。”女人长长的红色和服下摆全部湿透，满是泥土，像是在下雨天走了一路的山间小路。
可此刻，窗外晴空万裏。
凌川仰头看着这位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姐姐，她眉目凶狠，面容与不远处同丈夫争吵的女人就是一个模子裏刻出来的，艳丽却锋利，危险又优雅。
凌天挑眉：“你聋了？”
“没有。”凌川的嘴唇勾勒出一个无法压抑的笑容，她漆黑的眼眸在仰头看向姐姐的瞬间，倒映出凌天漂亮的面孔。
凌天确保她听见后，头也不回地往屋內走，往争吵声的反方向走，边走边说：“不小心弄脏了，母亲会生气，你不准告状。”
耳边，男人与女人的声嘶力竭逐渐远离，凌川因为不安和恐惧而扑通直跳的心脏总算慢慢恢复平静，她紧跟在凌天身后，直到凌天回到房间，换下脏了的和服，递给凌川。
很快，她又穿着一身同样鲜艳的红色和服出现，凌天太喜欢红色了，所有的和服都是这个顏色，高贵又美丽。
她重新出现在凌川的视野裏，清秀的眉眼不高兴地皱起来：“你到底在做什麽？还不快去河边给我洗衣服，被母亲发现的话，我一定会打死你。”
凌川收回视线，收敛嘴角的笑意，眼神温柔地说：“好。”
这样命令式的语句，凌川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但自从遇到凌川之后，她发现，她也并不讨厌这样的语气，并不讨厌为別人做事。
这裏有人需要她，有人用严厉和欺辱的命令，带她走进短暂的荫阴，不用被炽热的阳光晒得那麽痛苦难受。
……
凌川就这样，被凌天施舍的怜悯活到了十八岁。
父亲因为在外花天酒地得了传染病死了，与自己毫无血缘的母亲也被感染，重病到无法起身，每日躺在被褥裏，只能接受他人的照顾。
她已时日无多，不到四十岁却满头白发，面黄肌瘦，呼吸微弱到凌川几乎听不见。
看着躺在被子裏，双眼凹陷的女人，凌川心裏的可怜和愉快是交织在一起的，这个女人在病倒前对她动辄打骂，对她毫不尊重。
尽管她知道，是因为她身份低贱，可是低贱的人群，也会有这麽丑恶的念头，它隐藏在凌川健康跳动的胸腔內。
女人好死不活的模样，让凌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样卑微的人，也有居高临下的一天，也有怜悯他人的资格。
直到某一天，凌川突然得知，姐姐要嫁人了。
那是父亲还活着时，为姐姐凌天挑选的人家，那天，凌川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很恍惚，也正是那天，她被突然有了力气的女人抓住头发狠狠的责骂。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死了，我女儿要嫁出去了，这个家……所有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凌川的脑袋偏向她瘦弱的身体，脑海裏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好痛。
为什麽，卧病在床多日的女人，忽然又有力气了。
“你听到了麽！我不需要你伺候……我不需要！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发丝直接被扯断，挂在女人骷髅般细长的指缝，凌川疼得咬紧嘴唇。
就在这时，背后的房间门被推开，凌天走进来，蹲下来制止了女人的动作：“怎麽总是动不动就骂她，她如果真走了，我可不会照顾你，你等死好了。”
紧紧抓着凌川头发的那只手不甘心地松开了，女人抓狂尖细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凌川一时耳鸣，什麽都听不清。
直到，凌天在她身边啧了一声，语气不善道：“还蹲在这裏干什麽，出去，我要和我母亲说话。”
“……好。”凌川低头，来不及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端着水盆往外走。
被赶出房间时，凌川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屋內，母女俩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她站在门口，直到凌天出门，一脸不耐道：“明明躺在这裏，却总是给我惹麻烦。”
“你也是，老实点。”她话锋一转，瞪着凌川，不满道，“母亲最近见了人你知道麽？她一直想把我嫁出去，将家裏的财产全部留给自己的侄子。”
“呵，认为我嫁出去就无法管理家产……可临到她要死了，她所喜欢的侄子也没来看她一眼。”凌天嗤之以鼻。
凌川闻言，像是捕捉到了什麽，她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所有的疑问在嘴边辗转半天，最终只硬着头皮，顶着凌天的冷漠问了一句：“如果没有家产，您是不是就会轻松一些？”
话音刚落，凌川恐惧地低下头，然而，心中预料的责骂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凌天不以为然的声音：“如果真的没有这些拖累我的东西就好了，我也根本不想嫁人。”
-
凌天下午不在家，她离开去了未婚夫家中，凌川偷听了几句，似乎是凌天根本不满意这门婚事，想要亲自说清楚。
她不在家，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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