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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乡亭告示墙旁,已是聚集了各里乡民,围的水泄不通的,前面那圈传来嗓门:
“这告示写的啥哪?”
“认也认不得,后头可有孝顺里的乡绅?来帮着认认字哪。”
孝顺里办有书舍经舍,那地方能识字的乡绅,比旁处多,其他几里多是大字不识的。
“这有能认字的!”
王利举臂声张道,他也是从前听季凤说的,她阿姊在长安得善人指教,能识的字,就说那些店肆挂的布幌子,上面的字她都认得。
围堵着的听说,让开条缝来,其实季胥是上辈子从小练书法,拿在长安认得了字做借口,蚕头燕尾的八分书她会写,不过此时的汉隶还没有兴起这样式的,要到东汉才成主流,这时候的笔划更为横平竖直,字体也显的扁平。
八分书与其相比,虽说书法风格有所不同,但字还是能认的出来,如今见状,便走向告示旁,看了清楚那布帛写的什么。
“女娘,这写的啥?”快同我们说说。
季胥将上面略显文绉绉的句式,用家常的话说道:
“这里解释了咱们州郡稻谷价钱飞涨,还有关东麦价居高不下的人为原因,
那最大的粮仓其实并未失火,乃是官商勾结,关东的大粮贾收购秋粮操控物价,贪官假借失火无粮,实则扣下万斛稻谷不入市,以至于粮价飞涨过市平,粮贾和那贪官趁机牟利。”
“这些狗贼,杂种!褓人竖子!该拉去砍头!”
听的骂声一片。
“后面呢?女娘你继续说。”
季胥遂道:“如今,廷尉已将粮价案侦破,罪魁粮贾和贪官已被扣拿,官仓的粮食也会分批入市,粮价会渐渐降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可算不用再吃高价粮了!”
“先炊婆婆显灵了!神明显灵了!这都是祭祀的功劳!”
“女娘,卧蛇谷那些少了的难民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这告示上亦写了,季胥道:
“关东那地方,
粮贾和贪官一并被廷尉处置了,如今官府颁布了令,安排他们这些难民的去处。
家有青壮的,各地遣送回原籍,增授田地,减免明年赋税;
家中只剩老弱妇孺的,便在原地编户,授地盖房,明年赋税亦是减免了。”
“在咱们这编户?可别来我盛昌里,我那肉就被他们偷的。”
有的一听要让难民落户,生出排斥。
尤其鲍老爷,极尽反对,“我的缣帛料子的帻巾,我的好袍子!莫让那些一穷二白的难民进盛昌里!咱们那沙砾路,俱是各家各户出钱铺的,他们白甚么住进来!”
最后,在乡三老和乡啬夫的安排下,两户落在孝顺里,两户落在本固里。
盛昌里排外声音极为强烈,没法落户;
金氏里、廖氏里,本就是人口土地寡少的小里,所聚居人户,又俱是同姓同宗的,也没法安插进外乡异姓人。
最后便剩孝顺里和本固里,孝顺里因有乡三老坐镇,反对声音不大;
本固里本身就多为异姓人家,普遍穷,唯一的富户冯家,祖上出身还不好,对外也傲不起来姿态。
“怎么啥杂七杂八的人就往我们本固里落户。欺负我们本固里窝囊是罢!”
也有嘟嘟囔囔不满的,到底也接受了。
落在本固里那两户难民,乡里划了公家地方给他们。
其中一户住了一个已故老鳏夫的遗居,那是间瓮牖草舍,和当初季家二房的破草屋子差不多,那鳏夫去世后,草舍连着那块地,今年八月份便被编为公有了,如今划给了那户难民,乡里还借了公家的农具、种子给他们使,让他们垦地种菜去;
另一户,倒颇有家产,在崔家附近划了一块地,三五日的功夫,就建出了一座瓦房,请的还是县里的佣工,看的人乍舌。
建成那日,那家妇人带着独女,给住的近的人户送去彩绘了壳的鸡子,大房的金氏白得俩鸡子,怪暖心的,还让妇人常来家坐。
住的最近的廖氏亦是,说这妇人会为人,和她一样的爽利人。
如今,被贪官私自扣下的官仓粮食渐渐入市,稻谷的价在一点一点往下降。
“降到七十钱一斛啦!”
有那刚从粮肆探听回来的喜道。
听的人捧手说阿弥陀佛,祈祷道:
“再降再降,跟从前一样四十钱。”
但这也不是一日就能降下来的,还需要时间,这次粮价风波折腾的大家够呛。
就连最富裕的盛昌里,这年关里,也不如从前那样阔绰了,就拿里市来说,萧条了许多,不论是买的,还是卖的小贩,路过都能听到为一二个钱在理论的。
季胥想着,该寻个更大的市场来做买卖。
这日,问两个妹妹:
“想不想去县城逛逛?”
“县城?”
“县城!”
凤、珠两个异口同声。
她们哪里去过县城,不过从旁人那听过,多听崔思说的,因她大兄在县里打铁,便常拿县城如何,在孩童间炫耀,听的人心驰神往,她们自然想去,眼神都亮了。
季胥笑道:“马上要过除日了,我们去县里置办些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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