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碗(三)
    甘衡听到这,瞳孔猛地缩紧,林山笑着的话音还犹在耳边。
    ……“我从小就知道我要嫁的人是徐家的小郎君,我们幼时见过一面,他生得白净,左手手臂上还有一处漂亮的梅花胎记。”
    “他会不会真因为我小时候欺负他的事,不愿意娶我了呀?那不然都过了这麽久了,怎麽还不见他来?”
    “甘衡!等徐归景来娶我,我一定要请你喝喜酒!”……
    钱湖徐家的郎君,徐归景,他去往岐山是为了求娶林家姑娘,林山。
    谢世文见甘衡神色有异,蹲在那一声不吭,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不会是反悔了吧?这酒,你还喝麽?”
    甘衡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回应。
    谢世文撇了撇嘴,“我可什麽实话都同你讲了,没有骗人。”他说到这又有些愤愤道:“我当时喝下第三碗酒的时候,那小子可什麽都没有同我讲!他这个骗子!”
    甘衡听到这话眼神才微动,他问谢世文:“他骗了你什麽呢?”
    谢世文气恼道:“他都不同我说实话!还害我喝了这酒!”
    “这酒不是你要请他喝的麽?你还让他在三大碗等你。”甘衡头一次说话如此无情,“你在责怪他什麽?你也知道他是要去岐山求亲的,你为什麽还非要他来这儿喝酒……你只觉得你死了委屈,你回不了家了委屈,那他呢?”
    谢世文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地眨眼,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甘衡垂眼,“他只不过是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死了,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却还记得要去岐山……”
    谢世文被骂了一通,垂着脑袋不敢再吭声,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对不住那小郎君。
    甘衡嘆了口气,他知道这错不在徐归景,也不在谢世文,错在这虚无境幕后之人,他们大费周章整出这引人来喝的“赛神仙”,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图什麽。
    “把酒给我吧。”甘衡冲他伸手。
    谢世文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这回没有犹豫,连忙将第三碗‘赛神仙’捧到甘衡跟前。
    甘衡正准备喝下去,又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停下来冲谢世文道:“对了,那纸钱你倒是不用烧给我了。”
    谢世文乖巧地点点头。
    甘衡又接着道:“都烧给徐归景,烧的时候別烧岔了,要给钱湖徐家的徐归景。”
    谢世文连忙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甘衡。
    甘衡同他对上视线,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他实在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你现如今已经死了,成了鬼了,要亲人烧纸的事,你就托梦,知道麽?”
    话音刚落,谢世文瘪着嘴又难过起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出去也没办法了麽?我还答应我娘要回家吃饭的。”
    “人死不能复生,回家见了家人最后一面便去投胎吧。”甘衡说完,便将手中的‘赛神仙’一饮而尽了。
    喝完,甘衡就“靠”了一声,这味太冲了,跟前面两碗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別的,那股子从喉管裏呛到鼻腔直达天灵盖的辛辣味,让甘衡恨不得把方才喝下去的,全都吐出来,胃也跟着开始发烧了,果然这‘赛神仙’还是要看第三碗,前面两碗就跟闹着玩似的,就让你有个缓冲劲。
    甘衡人还没清醒半分钟,眼珠子就开始向上翻了,紧接着眼皮一合,整个人直直往地上坠去,瞬间便不醒人事了。
    与此同时,买完米糕还满脑子都想着该让甘衡怎麽奖励自己的苛丑,回来就看到凉茶摊子上就只有个孤零零的小鬼坐在那。
    小曰者满脸无助,见到苛丑回来就大喊:“你可算回来了!甘衡进了虚无境!”
    苛丑神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手裏握着的米糕瞬间就被挤成了米糊状。
    小曰者被吓得往后一缩,连忙跟自己撇清关系,“我拦了的,可是甘衡想喝那驿站裏头的‘赛神仙’!”
    苛丑冷冷道:“没用的东西。”
    小曰者忧伤地仰头望天,突然觉得鬼生好难啊,他夹在不省心的主人和他主人养的恶鬼中间,没有一点鬼权。
    但好在苛丑回来了,小曰者就可以放心地坐在凉茶摊继续喝甘衡的凉茶了,有那恶鬼在,甘衡不会有事的。
    虚无境內,甘衡只觉得自己好似飘在水裏晃荡,那种轻微被摇来摇去的飘荡感,再加上脑子裏一片混沌,实在是空空的,什麽都想不起来,这感觉就像是尚未出生,还待在母亲的体內一样,如同幼儿新生。
    朦胧间,有人唤他:“大人怎麽就在这睡呢?”
    甘衡迷茫地睁开眼。
    这一眼,便让甘衡震住了,他不由地伸出手,那暮色倾垂之下,天上的星辰恍若可摘,明明近在咫尺,却是远在无边浩瀚。
    一旁方才唤他的人轻笑:“很美吧,看多少次,都会觉得伸手就能摘到似的。”
    甘衡这才回过神,往一旁看去。
    很奇怪,天上隔得那麽远的星辰都那样清晰,眼前这人倒是看不分明了,他穿着一身繁复的服饰,明明款式就是简单的便装,但甘衡用他为数不多对金钱的感知,觉得这一身衣服肯定价格不凡,眼前这人非富即贵,还有可能又富又贵。
    那人又道:“才几杯酒下去你就醉了?”
    甘衡闻言低头,地上当真散落着一地的酒瓶子。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凉凉的夜风在两人之间穿过。
    过了片刻,那人仿佛嘆息地问了一句:“可有占卜到什麽?”
    甘衡下意识地抬头,满天繁星在天幕之上纵横交错,勾勒出一片生机,但闪烁黯淡间却也夹杂着淡淡的死气。
    生死,从来不过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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