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渡你一程
大慈恩寺的山门肃穆而庄严,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空气裏弥漫着清冷的香烛气息和草木的微香。
虞弦站在那扇厚重的、刻着繁复莲纹的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能压下心口那股沉甸甸的紧张感。
他来了三天了。
这三天,他就在玄慈闭关的禪房外那片小小的庭院裏打转。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冰冷,角落裏一棵老柏树沉默地立着,几片枯叶落在石阶上。
他听着禪房裏传出的、若有似无的诵经声和木鱼篤篤的轻响,一声又一声,敲得他心烦意乱。
等。
只能等。
玄慈这次闭关似乎格外重要,禪房外有微弱的佛光禁制流转,隔绝內外,也隔绝了他的声音。
他尝试过靠近,那层柔和却坚韧的光晕便无声地将他推开。
他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庭院裏来回踱步,从清晨等到日暮,看着太阳的光影在石板上一点点移动。
三天裏,有僧人路过,看到这个银发紫眸、容貌昳丽得不像凡俗的少年守在圣僧闭关的禪房外,无不投来好奇又带着审视的目光。
虞弦只能强撑着挤出一点笑,解释自己是玄慈大师的……朋友?访客?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些目光让他如芒在背,更添烦躁。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薄雾,落在禪房紧闭的窗棂上时——
篤、篤、篤……
那规律平稳的木鱼声,毫无预兆地停了。
紧接着,禪房內那股持续了三天的、凝练沉静的佛力波动,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笼罩在禪房外的淡淡佛光禁制,也随之无声消散。
虞弦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立刻站直了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吱呀——
一声轻响,门被从裏面拉开。
玄慈的身影出现在门內。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僧袍,面容平和温润,眉宇间带着一丝闭关后的清寂,眼尾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在晨光裏显得格外清晰。
他手中捻着一串温润的菩提子佛珠,目光平静地看向庭院。
当他的视线落在虞弦身上时,那平静无波的眸子裏,几不可察地漾开一丝极细微的涟漪,如同古井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小友?”玄慈的声音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微哑,却依旧平和温润,如同山间清泉,“別来无恙?”
他迈步走出禪房,站在石阶上,清晨的微风吹拂着他素净的僧袍衣角。
看着玄慈那双清澈依旧、仿佛能包容一切又看透一切的眼睛,虞弦心头那沉甸甸的紧张感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之前在心裏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咙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有那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裏疯狂叫嚣:元阳!我需要他的元阳!
巨大的压力和对回家的渴望瞬间压垮了他。虞弦几乎是凭着本能,“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玄慈面前冰冷的青石板上!
膝盖撞击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裏格外清晰。
玄慈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那双总是带着狡黠或慵懒的紫眸裏,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慌乱,甚至……一丝绝望?
少年挺直的背脊微微发着抖,银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一部分侧脸。
“小友!你这是作甚?快起来!”玄慈眉头微蹙,立刻伸手去扶他。
“大师!”虞弦却固执地跪着,甚至避开了玄慈伸来的手。
他猛地抬起头,紫眸直视着玄慈温润却带着惊诧的眼,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和沙哑:“我……我有一事相求!此事……可能……会破你的清规戒律!”
“破戒”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清晨静谧的庭院裏。
玄慈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着虞弦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紧张和决绝,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唇瓣,心头猛地一沉。
上一次看到少年如此失态,还是在青风镇的烟雨楼裏,他为了“续命”而苦苦哀求……
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玄慈的心脏。他捻动佛珠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庭院裏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老柏树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玄慈缓缓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垂在身侧。他脸上的平和温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跪在面前的虞弦,琥珀色的眸子裏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惊疑、忧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惜。
过了许久,久到虞弦几乎以为玄慈会拂袖而去时,他才听到玄慈那低沉而带着一丝干涩的声音响起:
“进来说。”
玄慈转身,率先走回了禪房。
虞弦看着那消失在门內的月白身影,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撑着发软的膝盖,有些踉跄地站起来,跟了进去。
禪房內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静的檀香。陈设极其简单,一榻,一几,一个蒲团,一个香炉。
玄慈背对着门口,站在香炉前,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虞弦反手关上禪房的门,将清晨的光线隔绝在外。房內顿时更加幽暗,只有香炉裏一点红亮的香头在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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