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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为什么非要逼着她杀人?!
握着剪刀,仿佛變成了阿娘,刺进幼时她的心口。
已愈合的伤痕隐隐作痛。
大颗的眼泪溢出眼眶,砸到沈洵舟的手背上,他愣神,手上的力道渐松。
宋萝咬住下唇,抑制抽泣,将剪刀收回来。疲累袭上全身,她没有停顿地,将剪刀扎进自己脖间。
才刺入一点,手腕被紧紧攥住。
沈洵舟眼瞳骤缩,心跳剧烈地撞着,良久回神,缴了她手中的剪刀。
他垂眸望着她,眸中浮现如雾的空茫,悔意的钝痛割开他,像是盆冷水浇下,烧起的怒火灭了个干净。
“对不起。”他语调软下来,“我不强迫你了,不要寻死,好不好?”
面前雪白的脖颈溢出血珠,慢慢遠离他。宋萝躺下去,蜷起身子,背对着,露出满是伤疤的皮肤。
她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屋内所有的锐器被收走,墙上贴着的紅色窗花照映日光,扑出些喜气来。
沈洵舟好几日没有再来,芸娘上药的地方又多了一處,将纱布圈圈绕住少女脖颈,窗台前飛来鳥雀,歪着脑袋往里看。
“啾啾!”
屋内烧了炉火,暖意蒸腾,一只灰色的鸟雀冻的发抖,拍着翅膀飛进来,爪子扒住桌子边缘,瞪着黑豆般的眼睛瞅。
它啄了啄旁边的素白手指。
传来轻微的痒意,宋萝眼皮颤了颤,无神的眸子焕出些亮,试着抬指去摸,触到软茸茸的小鸟脑袋。
芸娘也看着这小家伙,轻声道:“阿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三月的时候,也救了只这样的小雀。”
宋萝想起来了,那时崔珉放鳥雀进来,她绑上传递信息的布条。抚摸的指尖顿住,她神情耷拉下来,从被崔珉操控的棋子,再到如今被沈洵舟囚住的處境,何尝不像这笼中鸟呢?
她“嗯”了声,郁郁寡欢地缩回手。
鸟雀扑腾着飞走。
芸娘问:“喜欢的话,要抓一只来养吗?”
宋萝侧耳听了听,空中扇动翅膀的声音不见,仿佛有人捉住了它,随后熟悉的目光落在脸上。
她故意道:“不用了,若真是喜欢,将鸟雀放飞才是待它最好的,囚在笼中,养着开心,鸟雀却未必欢喜。”
沈洵舟站在窗前,捏着小雀的喙,远远看着她。良久,他指上一松,小雀立即逃出去,越过支起的窗,消失在白芒里。
第二日,他送了个小孩过来。
怯生生的,带着期盼的眼神跪在宋萝跟前。
是那天卖红绳的孩子。
芸娘说是沈洵舟送来服侍她的,尚未取名。她猜不出这奸相在想什么,犹疑片刻,让这小孩做了书童。
小孩很是乖巧,聪明伶俐,变着法地哄人开心,宋萝压着的心绪松快了些。
于是沈洵舟早饭后过来时,她正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嘴里磕着瓜子,小孩捧着蓝色的小册子,给她念话本。
他沉默地听了会,讲的还是书生与狐妖的故事,正是书生前去赶考时,狐妖痴心等待,结果书生却带回另一位女子,狐妖一气之下,便夺了那女子的身体,白日是温柔的女子,夜晚是勾人的狐妖,两人共侍一夫,书生也毫无察觉。
“这书生真是薄情,连自己喜欢的女子也认不出来。”宋萝吐了口瓜子皮,鼓起脸嚼巴,“不想看了,结局是什么?”
小孩乖巧地翻了翻:“阿萝姐姐,最后狐妖因爱生恨,把书生吃掉啦。”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宋萝想到沈洵舟,心中发闷,抱着被褥滚了两圈,额发蹭得乱乱的,问:“上次让你去找白大夫,他怎么说?”
小孩合上册子,回道:“白大夫说大人有孕,希望姐姐你多多宽待,否则动了胎气,生出来的孩子脾性不好。”
顿了顿,又小声了些,语气疑惑:“姐姐,男子真的会怀孕吗?我以前从
未见过。”
宋萝坐起身,拧眉叹气:“我也从未见过。”
可确实摸到了喜脉。
他真的怀了她的孩子?
一种抛妻弃子的愧疚从愤恨底下翻出来,在心口处缠绕。
为崔珉棋子时,她只想带幼妹逃走,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安家,知晓自己不能有孕,也没想过养孩子的事。
沈洵舟要是真生了个孩子,那孩子便在父母的愤恨中长大。
后悔漫延上来:早知就不给他解蛊了,如今人被囚着,他还有了孕。
忽然。
稚嫩的童声喊道:“大人!”
珠帘清脆撞响,脚步轻轻越过来,停在几寸之外。
宋萝下意识攥紧被褥,拉到身前,是个抵御的姿势。
沈洵舟只说:“下雪了。”
应他所言,寒意飘进床帐,冰凉在暖炉的热意里化为湿雾,触到她脸颊边。
“你上次不是说想看雪么?”
她仰起脑袋,只觉他的语调很轻,像是被风吹散,甚至带着祈求,手抬起来一指:“既如此,蘇童,你替我去看吧。”
沈洵舟听说,人对事物有感情的启始,便是给它起名字,何况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她已取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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