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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您先拉了杜仲回去吧,不必等我,一会我叫张大哥送我。”

    说着便要弯腰起身,幼君偏拽她一把,“什么要紧东西明日再来拿不行?你叔父在那里,还怕丢了你的不成?”

    “东西倒不怕丢,不过我这人是这样,只要惦记着就连觉也睡不好,姨娘别管我了,你们先去吧。”九鲤嘻嘻犟开手,自顾跳下车去,掉头便往回走。

    幼君望着她走进月色里,只得缩回车里来,一壁命小厮赶车,一壁朝杜仲笑了笑。

    这笑似乎深不可测,杜仲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讪讪笑起来,“她从小就爱丢三落四的。”

    幼君只笑着不言语,隔会忽然岔开话,“我记得你们家里有个下人姓郭是不是?”

    更是把杜仲问得一懵,不由得端坐起来,“姨娘怎么问起我家的下人来了?”

    “没什么,我看她有点眼熟,今日到衙门才想起来,好像从前是在衙门里见过她,难怪眼熟。她先前是在衙门里当过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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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仲迟疑着点头,“她原来的确在衙门的后厨管茶水。”

    幼君默了一下,又笑,“在衙门当过差事的人,做起事来肯定机灵麻利,可惜我们家里却碰不到这样好的下人。”——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104章 齐梁界(十六)

    按说幼君突然问及郭绣芝,非但杜仲莫不着头脑,连娘妆也十分纳罕,待送了杜仲归家,马车一转,她便问起幼君缘故。

    幼君反问:“你可还记得他家那个姓郭的下人?”

    因每逢到庾家来,多是雨青绣芝二人应酬娘妆,她自然记得,“她叫郭绣芝,是个寡妇,先前她的确是在衙门灶间内当过一阵子的差,后来庾家找下人,工钱开得不少,她听见了,就转到了庾家来伺候。”

    窗帘被夜风掠起来,一片白森森的月阴拂在幼君脸上,像一块薄薄的纱,她在轻纱底下隐隐一笑,“那就不错了。”

    “什么不错?”

    “前些时陈嘉要随昭王返京,临行曾治了酒席请我去行馆内谢我,你记不记得?”

    “这才多早前的时,我自然记得了,姑娘怎么无端说起这话?”

    “我这话可不是无端说的,当时在席上,陈嘉就问过我是不是和庾家有往来,我只当他是怪我不该同庾家结交,本来还犹豫该不该认,谁知他竟问我庾家是不是有个仆妇姓郭。”

    娘妆诧异不已,“陈嘉不问庾先生,不问鱼儿姑娘,反问个下人?——这郭嫂到底什么来头?”

    “是啊,我也好奇,所以我留心打听了一下,说起来这关系可就扯远了。”幼君鼻翼底

    下哼出一缕笑,“原来那郭绣芝的娘家是在京城,郭绣芝的外祖母姓罗,陈家那时候还只是宛平县的县令,陈家有位叔公曾讨过罗家的一位姑娘做小妾,所以按说那郭绣芝和他们陈家还有些沾亲带故,大概郭绣芝还未出阁时曾去过陈府,所以陈嘉对她有一二分印象。”

    “郭绣芝竟和陈家有这么层关系?”娘妆恍然大悟,“噢,怪不得了,当初王山凤大概就是看这层关系的份上,才把衙门里那份差事赏给了郭绣芝。姑娘才刚怎么不直与杜仲说?”

    “说什么?那郭绣芝自己都不说,咱们犯得上多什么嘴?”

    幼君脸上的笑意渐渐沉寂下来,借着月色一看窗外,风卷着好些枯叶在街上踢踢踏踏到处乱飞,像要变天了。

    趁着这蓝阴阴的月色,九鲤又折回衙门内,此刻人多半聚在大门旁边值房里赌钱吃酒,今夜原该张达当值,数他的声音最嚷得豪迈,九鲤恐惊动了他又要费心敷衍,便对开门的衙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衙役领会,什么也不问放她进来,她一径悄悄走到后衙,见庾祺那间房门敞开着,有两个衙役担着空水桶从里头出来,她忙掩在廊柱后面,只等二人一走,一溜门缝闪进屋内。

    庾祺只见一股青绿色的烟闪过,回头一瞧,九鲤站在八仙桌前朝他嘻嘻笑着,他便也笑,将门阖上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我有件东西落下了。”

    庾祺真格四处看了看,“是什么要紧的?”

    不想九鲤一下扑在他背后,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迸出“咯咯咯”一连串的轻笑。

    前面不远摆着浴桶,刚灌满水,热雾蒸漫,直漫到庾祺身上来,洇得他浑身血液也有些热,回身搂住她便衔住她的嘴唇,她的嘴巴在发抖,还抖出一个一个轻笑的音节,像黄鹂活泼俏皮。

    他轻轻咬。她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笑,笑得人发恼。他低头低得脖子酸,便把她搂起来,平视她的眼睛,“你又掉头回来,仲儿怎么说?”

    九鲤双脚悬空,手攀在他脖子上,脸稍向后仰着,“他还不好骗么?随便编个什么话就把他哄过去了。”说着,脸色变了变,“不过关姨娘好像察觉出来了,拉着我不许我走,非要送我回去。”

    “她问你了?”

    她撇着嘴摇头,“倒没有,我想她只是感觉,女人的感觉最准了。女人最该去算命,算姻缘,只怕比月老还要灵点呢!”

    “只要她不来问你就罢。”庾祺笑了笑,把她放下来,让她的脚踩在他的脚上,“我想她也不会问。”

    “您怎么知道?”

    “我早就说过,只要于她无多大益处,她就不是会多事的人。”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益处”是钱,关幼君只认钱,对他业已是额外之外的额外了。她斜眼瞪上来,“你们两个好像很有默契嚜,她了解你,您清楚她,倒好像上辈子就认得了一般。”

    他摸着她的头顶,向她头上望过去,“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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