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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你怀疑本王,无可厚非,不过迹从何来?”
摧信:“来自阿谣。”
殷长澜终于回过眸,静静凝视他。
摧信:“我见过他尽心为王爷做一件事。”
搓洗熬煮、滤浆加糖,阿谣做的每一步都很认真,只因在午后偶然见到了王爷手记提到的“冰鉴沁梅露”。
再后来,阿谣高兴满足地端了空碗回来。
被记挂的枝头傲梅,于霁王而言,不过是可消耗的战利品,从此可窥得其心一二。
殷长澜缓缓笑了,说:“你觉得本王不该利用他?”
摧信未答,因他只是个局外人。
有些真心,并不因痴傻。
有些赤忱,却可容利用。
阿谣有所不知,但也有所知。
室内香炉的一缕烟贴着梁枋上升,聚不起,也化不开,令得周遭无端沉闷。
“七日后,本王会给出答复。”殷长澜下了逐客令,最后扫了宵练一眼,“且带你的师弟一道退下。”
这便是要弃刃的意思了。
宵练眸中仅剩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唇角牵起一抹弧度,像是在笑,又像在嘲讽。
他没等摧信靠近,自己用残余的力气踉跄站起,一步步向外走去。
温润如玉的大殿下曾赐给他一瓶伤药,他感念于心,好不容易才把握住了那次难得的机会,可机会也就仅一次。
他怪不了任何人,甚至也怪不得自己。
毕竟,没人知晓他曾为争影首到底付出过多少,拼尽全力却连第二都排不上,结果如何也只能认。
摧信神色有些复杂,终是没说什么,很快也随之身影消失在殿前。
一时间,唯剩寂静。
殷长澜立于案旁,指尖捻起支紫毫笔,却未有动作。许久过后,他终是俯身,笔尖在砚台上晕开浅墨,这才落向素宣。
先是远山。
勾勒出起伏的轮廓,线条沉稳,不见半分虚浮。
六岁那年,先生握着他的手在宣纸上走笔,声音冷沉:“君子落笔,当如金石刻碑,错一字,便是误国之根;山河轮廓,当如王法森严,错一笔,便是疆域失守。”
可那时他腕骨尚软,稍一偏斜,戒尺便会狠狠抽在手背,疼得他指尖发颤,却只能咬唇隐忍。
任漫山新绿泼洒,他却不敢掀帘看,因被提醒时时刻刻注意仪态。有柳丝误闯帘中,却也难逃被折断的下场。
他此后便明白,有些柔软,断不是他所能触碰。
接着是近水。
殷长澜换了支兼毫,侧锋扫过,便有了粼粼波光,像精致灯盏反射出的华彩。
他曾在宫宴上见三皇弟把玩琉璃盏,不由多看了两眼,当晚母后便召他前去,指着满架的器盏问:“长澜,你想要哪个?”
他早知不该,目光却仍是在某一处不自觉停留了一瞬。
母后顿时冷斥道:“储君当有囊括四海之心,而非盯着一盏一碟。若连这点定力都无,将来如何执掌天下?”
他此后便懂得,有些向往,是万万不能有的。
接着是繁花。
要做那托住花的枝,而非随波逐流的瓣。
最后是燕雀。
若是误入笼中,哪怕是笑也要分场合,分时辰,分对着谁。
烛火忽然跳了一下,将殷长澜从沉想中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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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纸上的春景已然完整,远山含黛,近水含烟,花叶相映,燕雀衔泥。
布局严整,笔触精准,连朝向都透着刻意的和谐,挑不出半分错处。
可他望着画上那浓浓春色,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着。
因他从未真正地走进那片春。
因他是那个从小就被当作储君严苛培养,每迈出一步都要算着尺度的大殿下。
父皇、母后、先生、朝臣,甚至是身边的宫侍,皆要他刻苦勤勉,要他心怀天下,要他学识渊博,更要他高洁傲岸。
殷长澜一一照做。
可随着母后病逝,变故急至。
时势又逼得他生生将那君子骨折成掌中刃,去设局,去算计,去一步步夺回那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
明明,唯他舍多,最为相配。
摧信不会成为变数,却令他有过迟疑,之所以给对方一次次机会,也许是在给当初的自己多一份同情。
尚籍籍无名的小影卫和众星捧月的大殿下自不会有多的牵扯,可他们确确实实在许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他曾因摧信,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殷长澜少时仅有的一次逆反,是在冬夜里哀求宫侍带他去外面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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