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沉带着三名亲卫离营时,边境的雪还没停。
他勒住马缰回头望了眼营地,黑灰色的帐篷在白茫茫的雪地裏连成一片,副将正站在营门口挥手,身影小得快被风雪吞了。
“将军,再不走,天黑前赶不到驿站了。”亲卫赵武催了句,他跟了黎沉五年,知道这位将军看着冷硬,心裏却比谁都念旧。
黎沉“嗯”了声,转回头抖了抖缰绳,黑马踏着积雪往前去,蹄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将军,您说京裏那道圣旨,真的是陷阱?”另一名亲卫李默忍不住问,他年纪轻些,没经歷过朝堂上的弯弯绕,只觉得太后病重召重臣回京,听着也合情理。
黎沉侧过头看他,:“半个月前暗线还说太后能晨起理事,怎麽会突然病重?二皇子一直盯着兵权,这次召我回去,怕是想借着‘侍疾’的由头,把我困在京裏。”
他顿了顿,“何况,楚玉弦在京裏,若真有危险,他未必会坐视不理。”
这话一出口,赵武和李默都没敢接话。
他们都知道黎沉对那位“楚大人”上心,上次暗线查回楚玉弦的“底细”,将军嘴上说不信,夜裏却把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模样,哪是怀疑,分明是揣着心事不肯说。
雪越下越大,视线渐渐模糊,黎沉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想起与他见面的时候,也是下这麽大的雪。
他当时还笑楚玉弦小题大做,说自己在边境待了十年,这点雪算什麽,可转头就把暖炉揣进了怀裏,现在想来,那人那时的关心,或许从来都不是“文臣”对将军的客套,只是藏得太深,连自己都没察觉。
“将军,前面有个破庙,咱们进去避避雪吧?”赵武指着前方,是座废弃的山神庙。
黎沉点头,催马过去。
庙门早就破了,寒风裹着雪灌进来,庙裏积了层薄雪,角落裏堆着些干草,倒还能勉强落脚。
李默生了堆火,火光跳跃着映在墙上,把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将军,吃点干粮吧?”赵武递过来一块麦饼,黎沉接过,却没立刻吃,只是看着火光发呆。
他想起楚玉弦送他的墨玉,想起暗线说的“礼部楚姓官员能直接面见太后”,想起那人临走时说“将军在边境,多保重”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一张网,把他困在裏面,越挣扎越乱。
“你们说,楚玉弦要是真有別的身份,为什麽不告诉我?”黎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亲卫,又像是在问自己。
赵武和李默对视一眼,都没敢贸然回答。
李默想了想,还是小声说:“或许……楚大人有难言之隐?比如家裏出了什麽事,怕连累将军?”
黎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难言之隐?能让一个人连身份都要瞒着的,又何止是家裏的事!
他想起楚玉弦指点布防时的条理清晰,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文臣能有的,除非,他的身份远比“江南士族”要尊贵得多。
“将军,您別想太多了,”赵武嘆了口气,“等咱们到了京城,见到楚大人,当面问清楚不就得了?”
黎沉抬眼看向庙外,雪还在下,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问清楚?”他低声重复了句,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要是他连见面都不肯呢?要是他的身份,真的是我最不想面对的呢?”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黎沉咬了口麦饼,干涩的饼渣卡在喉咙裏,难以下咽。
他掏出怀裏的玉兰帕子,看了看。
“罢了,”黎沉把帕子叠好放回怀裏,“到了京城再说吧。”
雪下到傍晚才停,几人趁着天还没黑,继续赶路。
黎沉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他不知道,此时的京城裏,楚玉弦正坐在御书房裏,看着暗线递来的密报。
密报上写着“黎将军已离营,带亲卫三人,预计三日后抵京”。
楚玉弦指尖捏着密报,他知道黎沉这一回来,京城的局势只会更乱,二皇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他与黎沉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也迟早会被捅破。
“殿下,”侍卫轻声问,“要不要派人去接黎将军?路上或许会有危险。”
楚玉弦抬眼,:“不用。”他顿了顿,补充道,“让暗线跟着他们,別让二皇子的人得逞,也別让黎沉发现。”
“是。”侍卫应声退下。
楚玉弦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空。京城
的夜晚很安静,没有边境的风雪,没有战场的厮杀,却比边境更让人觉得压抑。
他想起黎沉在边营时的模样,像一轮太阳,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可现在,这轮太阳即将踏入京城的漩涡,而他,却只能站在岸边,看着他一点点陷进来,甚至,还要亲手把他推得更深。
“黎沉,你为什麽非要来京城?”楚玉弦低声说了句,“你留在边境不好吗?做你的镇国将军,守着你的士兵,不用卷入这些算计,不用面对我这个骗子。”
没有人回答,他知道,等黎沉到了京城,这把剑或许会派上用场,不是用来对付敌人,而是用来对付那个让他心动的将军。
“殿下,二皇子派人来了,说请您去他府中赴宴。”另一名侍卫进来禀报。
楚玉弦眼底的情绪瞬间收敛,恢复了帝王的冷静:“知道了,替我回了,就说朕要批阅奏折,没空。”
“是。”侍卫退下。
楚玉弦转过身,回到案前,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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