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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地开了车,听从黄雨蒙的安排先将距离较近的薛烟送回去,又将姜照一送到小区门口。
走进电梯里,近乎幽闭窄小的空间难免令人有些呼吸不畅,姜照一本就没有多少酒量,虽然没喝多少,但这会儿也难免有点犯迷糊。
出了电梯找到自己家门,她慢吞吞地输完密码走进玄关,身后电子门锁响起提示音,房门自动上锁。
把背包扔到一边,脱下沾满火锅味道的外衣,姜照一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或许是觉得灯光有点刺眼,她干脆用手臂挡在眼前。
眼前一片黑,客厅里静悄悄的,酒意灼烧着她的脑子,慢慢沸腾成那天雨里的白雾,还有他手里那杯茶的热烟。
这两天忙着画稿,她也没有机会再去他的书店。
忽然移开挡在眼前的手臂,姜照一睁开眼睛,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色泽朱红,更显剔透。
红线绑在她手腕的六年里,至少有四年的时间,她都在认真地期盼着一个人的到来,给他写信,送他糖果。
即便他从不回应,即便,她常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在纸上碎碎念,她也还是将这个习惯,坚持了四年。
她习惯了红线另一端的沉默,因为树洞也常是沉默的,只会默默地吞噬掉她所有好与不好的心情。
后来她决心不再保有这样的习惯,
不再买各式各样的信封,不再买那些亮晶晶的糖果,
可红线还是在她的手腕,
从来也只有她自己看得见。
她怀疑它存在的意义,也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幻想症,可偏偏那天夜里,
他出现了。
红线的尽头不再是令人看不真切的虚无光色,而是他带着一道狰狞伤疤的苍白腕骨。
“你好歹给他写了四年的信,现在缘分到了,干脆就谈个恋爱嘛。”
她的脑海里忽然又响起黄雨蒙的声音。
——
李闻寂带着一身湿润水气才从浴室里走出来,热气将他没有多少血色的脸熏染出些许薄红,发梢还有水珠在往下滴。
即便是这般燥热的夏夜,他也从不贪凉,只静等着风炉上的茶煮沸了,才将用来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到一旁的罗汉榻上,又漫不经心地拿了竹提勺替自己舀上一杯。
院子里的浓荫里蝉鸣聒噪,他却恍若未闻,端起热茶,杯盏绿玉的颜色更衬得他指节苍白。
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薄薄的眼皮微掀,亮起的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转而拿起手机,滑下接听键。
“李闻寂?”
电话才接通,他就听见那端传来她有些迟疑的声音,她的咬字有点不太清晰,带着明显的醉意。
“又喝酒了?”
他又端起桌上的茶,说着便轻抿了一口。
“就一点点,”她的声音有点含糊,应了他一声就迫不及待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他没有拒绝。
“你那天跟我说你以前不在国内,在里兰,那你还会回里兰吗?”她大约是把黄雨蒙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即便是已经有些醉了,也没忘了这是一件要紧事。
李闻寂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纤长的眼睫轻抬,暗淡的烛火里,他的脸上并看不出什么神色,“这取决于你。”
姜照一反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她是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她隔了一会儿又问:“那,明明我很早的时候就把我最详细的地址写给你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啊?”
“因为一些原因,我迟了几年才看到你的信,”
他的声音透过电话那一端传到她的耳边,柔和得好像一场梦:“当时身边也有一些事要处理,脱不开身。”
事实上,她四年里寄的信件太多,他当时苏醒后又急于探查灵脉枯竭,神明失踪的真相,真正等他从她那些琐事繁杂的书信里找到她先后留下的两个地址时,已经是几个月前。
“哦……”
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随后电话两端却陷入了一段冗长的沉默,她的呼吸声都变得很清晰。
“这根红线它应该不会骗我吧?”她忽然又出声,像在自说自话,“要不然它为什么只绑你和我,不绑别人?”
“李闻寂,”
她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他好像从来都有这样的耐心,静待着她的下文。
“我可以跟你结婚。”
大约是寄托在红线上好多年的执念和未散的酒意所成就的冲动作祟,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紧接着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有片刻的迟疑:“你应该不会是骗子吧?”
“我跟你说,你骗我别的可以,骗我钱可不行。”
她的语气十分郑重严肃。
李闻寂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他又放下手里的茶,窗外的蝉鸣更衬得屋内格外寂静,他垂下眼睛,极轻地笑了一声。
“好。”
他竟也答得郑重。
她终于满意地笑起来,“那走吧!”
手中的剪刀轻响,跳跃的火光里便落了一截烛芯,他闻声一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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