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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颇为诞妄,众人面面相觑,大都不信。但也有几个见识广博的寻思:“一些寺庙里早晚敲钟,远近人家的铜盘、铁器也有应声鸣振的,古书上说,那是与钟的宫商相谐,律合而鸣……莫非内息的运转亦能遵循此理?”
但见佘象微笑道:“这内息感应之法,并非千里万里皆准,须得诸位不出永州方可奏效:倘若哪一位将来不愿再助佘某养鱼,远离了永州,当然就生死自负,那也公平得很。”
——黄山松风镇上,沈越听段妄约略讲了几句初见佘象时的经历,提及“洪钟剑”的古怪心法时,段妄随口道:“这心法很是高明,未必是早年就有,我猜多半是佘象将鲸舟剑派武学也融入其中,新创出来的……”
沈越暗忖:“所谓内息昼夜自鸣,倒有些像世外轻舟的‘梦息’之法。”从前他在秣城剑舻时,除了“寻舟诀”,也曾修练过断剑上的图纹与“鸣石剑派”内功,当严画疏探查他内息时,他还曾担忧被其发觉;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
“袁姑娘、骆前辈总能找到我的藏身处,莫非正是因为我也练过鸣石剑派的心法?”
第十六章 :绝径(下10)
“现如今,仍有不少旧门派的人蛰居永州,但佘象对于积攒功绩似也不甚在意,似乎……”段妄眉头微皱,又道,“似乎当初他只是为了让众人练那‘洪钟剑’的内功。”
沈越兀自出神,却没听见段妄所言,寻思:“我是何时得了鸣石剑派的内功秘笈来着?啊,那是两年前——”
两年前的初秋,沈越押送一个“染鼎楼”的漏鱼前往永州分堂,途中本想套取“食指枪诀”的心法,但那漏鱼忠于师门,傲然不从,又叹无法赴约与分别近二十载的师兄相会,倒让沈越起了些敬意,索性将他放走了;斜阳下,野草间,沈越悻悻眺望永州城墙,本以为这一趟徒劳无获,转身却见两个鲸舟剑客追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远远经过。
沈越心念微动,快步追近,那汉子却已被那俩剑客打杀。只听一剑客道:“这厮在漏鱼里也算个好手,‘鸣石剑派’有点门道。”另一剑客道:“走吧,就让这厮曝尸野外,震慑过往的漏鱼。”前一人却道:“那还不够,咱们将这漏鱼斩成十七八截,一把火烧焦了再走。”
沈越赶忙上前见礼,自道身份,两剑客听说他来自“秣城剑舻”,对视一眼,淡然还礼。
“我听闻损毁尸身有伤阴德,”沈越随即劝阻道,“还请两位师兄慎思。”一剑客似笑非笑道:“师弟,你同情漏鱼,是何居心?”
沈越一叹:“所谓物伤其类,我见他身亡,倒是于心不忍。”说着流露浓浓的悲戚神情,“这漏鱼固然可恨,业已伏诛,若能留他一具全尸,使得他转世投胎,下辈子不再做漏鱼,岂非也是一桩慈悲?不劳两位师兄动手,请允我将此人葬了吧。”
两剑客闻言沉默片刻,一人叹道:“没想到师弟倒是个悲天悯人的好心肠。”另一人道:“我们成全师弟的善心便是。”两人言毕快步回城去了。
沈越目送两人走远,迅捷弯腰搜索起尸身衣襟,除去几块碎银,只找到半爿木片,上刻“贤宾楼,叁伍”字样,似是在客栈寄存物件的凭证。沈越打探清楚这客栈正在永州城中,便去取得了那漏鱼存放的一口箱子——那“鸣石剑派”的内功秘笈正放在箱中的一个锦盒里。
回想及此,沈越愈觉当时两个剑客神色古怪,言辞更颇有不通之处:真若将那具尸身丢弃荒野,只怕不出半日便会被野狗啃食干净,又能“震慑”谁去?漏鱼本就稀少,怕也不会恰好路过。反倒是那俩剑客突现行迹,像是着意引诱自己追去一般……莫非真是袁岫安排好的,只为让自己去练那“洪钟剑”的心法?
他不禁运转起这门久已不用的心法,只觉内息顺畅如流水,仿佛这几年从未搁下此功似的,暗暗诧异,心底起了些期盼,功行几周天后,却也未察觉什么异样,又哑然失笑:同样的功法,总不能听段前辈讲了一段话后,就不同了。
耳听卓红请段妄继续述说与佘象的往事,却被冷竹埋怨:“卓师弟,你还不快恳请段前辈将本派秘笈归还?”
段妄哈哈一笑,却瞥了沈越一眼,恰逢沈越刚刚收功,沈越微凛:“段前辈好像知道我刚才正运转鸣石剑派心法。”
“我若再不给你,只怕李兄要看不过去了,”段妄笑嘻嘻地取出“世外轻舟”秘笈,甩手丢给冷竹。不远处,骆明歌冷眼看着,脸色煞白,却也没说什么。
冷竹惊喜不已,低头端详几眼,不敢擅自翻看,将秘笈小心翼翼地收入行囊;忽听段妄道:“冷姑娘,你拿了这秘笈,未必还能活到明日。”
卓红惊道:“段前辈,你要怎地?”
“傻小子。”段妄只是笑笑。
冷竹却知这伙漏鱼对李舟吾都极钦服,段妄既依李舟吾之言将秘笈归还,他们多半不会再为难自己,反倒是左近的佘象、裘铁鹤明面上听奉嵇云齐之令,真正心思却深不可测,更何况柳奕此番南下本就意在取得秘笈,自会来抢夺;此事委实变数颇多。
“多谢段前辈提醒,”冷竹深吸一口气,语声坚定,“我定会亲手将秘笈交到嵇掌门手上。”
段妄道:“大话。可别死到临头还未找见嵇……”
“冷姑娘不会死的。”卓红忽然轻声说。
段妄一怔,打量卓红一眼,微微点头,不再说此事,继续讲述起当年:“在那永州地下的暗巷里,佘象转身离去之际,我出手刺杀,却被佘象避过……”
冷竹久久凝望卓红侧脸,刚才他细声细气、语气平常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让她心里飞快安定下来,仿佛他是掌管生死的神祇,只要有他此言,自己便永远不必忧愁恐惧。
卓红极认真地听段妄讲述,没有瞧冷竹一眼,只是有些脸红。
“那些旧门派的武林同道,皆已答应接受佘象照拂,没一人出手帮我,还有几人对我大声斥骂,好在佘象似是不愿在他们面前杀死一个漏鱼,我撞开两个阻拦我的武人,逃了出去,而后一路出城——”
“段妄,你怎还有闲暇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骆明歌冷冷截口,“眼下佘象带着大批鲸舟剑客,随时会从歙州杀来,咱们是去是留,还不及早商议个对策?”
段妄笑道:“骆姑娘所言极是。”便不再讲他当年如何在永州城中狂奔,如何循着骆明歌与燕空梁打斗痕迹,一路追踪出城,他被佘象伤了,亟需休养,但怕骆明歌被燕空梁所害,忍着伤痛奔至一处野林,撞见骆明歌兀自与燕空梁缠斗,才松了口气。
他掠近了,讶见燕空梁似乎内伤颇重,招法迟缓,倒是骆明歌占据上风,他大喜过望,便要上前将燕空梁刺死,孰料骆明歌竟挥剑救下燕空梁,反身挡住段妄,任凭燕空梁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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