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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这三天里自己是个失联的状态。

    但是回程的前一晚，手机收到了一则意外的短信：上面是他这个所在县的详细到时的天气预报，结尾是注意安全四个字。发信人是程俨。

    程俨永远能知道他在哪儿。

    他对自己的行踪暴露无遗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太过抗拒的感觉，他不是一个隐私边界特别敏感的人，但他下意识排斥这种无孔不入的关心：就好像有人真的在时刻挂念他。

    注意安全这四个字，可能别的小孩从小到大已经听到烦，可他的父母，从未跟他讲过一次。他不曾感受到过任何一点甜，当面前出现一颗糖时，他不敢接。

    他想到白一函。

    对比白一函那些动辄两三个屏幕絮絮叨叨的情真意切，这四个字不矫情不做作，或许还有些冷淡。可之于他，是程度刚好的熨帖。

    预报说明天这个县和B市都会下雨，他带着那么多器材，其实应该很头疼。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很平静，甚至觉得可以马上睡去，得到一个好觉。

    43.温情雨夜

    冯岐大包小包走出高铁站的时候，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了程俨的助理，那人明摆着就是在这逮他的。冯岐的长相和行头都太惹眼，助理不费吹灰之力便看到了他，抬脚就迎了过来，若是程俨他还能直接无视，但是助理又做错了什么呢？

    助理已然撑开伞在等着他，他没有为难对方，点点头便跟着人走向停车的地方。雨势有点大，冯岐不安地紧了紧身上的镜头。包都是防水的，但总有万一，他以前有个镜头就是因为拉链没拉全，在雨天回家的路上报废了。

    助理显然没料到这雨还能越下越大，到后来几乎是倾盆而下，雨滴打到地上又溅起来，能飞到人的小腿肚子上。本以为一把大伞已经足够，但事实证明，要撑完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和五六个镜头还是够呛。而且冯岐完全不理会自己，全身心地护着他的器材，进到车里时，他的肩膀和头发不同程度地湿了一片。

    车门关上，阻隔了大雨的嘈杂。但寒凉的水汽扑了进来，带着些许让人烦闷的雨腥味。程俨皱眉，质问助理怎么不打电话让人再送一把伞，助理拍了拍自己湿得更甚的半个身子，安静被训。

    还是冯岐开口替助理解释，说是我赶时间不想再凭添麻烦，你别骂人家。程俨这才偃旗息鼓，神色松了松，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助理在心里给冯岐送了个恩同再造的锦旗，暴雨天也把车开得极为稳健。

    冯岐囫囵擦着自己身上的雨水，忘记手肘在拍照的时候蹭上山体受伤了，冲锋衣布料粗糙，这会儿没结痂好的伤口又被雨水浸到，他一时没忍住，“嘶”了一声，而后马上抬头看程俨，他希望程俨没注意。不过程俨自打他上车之后就一直撑着脑袋看他，怎么可能看不到。他伸手去够冯岐的拉链，冯岐立马往旁边灵巧地缩去，一副拒绝的样子。

    “怎么回事？”

    “拍照不小心受了点伤。”

    程俨点点头，朝助理说道：

    “去医院。”

    “不用！”

    冯岐赶忙制止，

    “就是普通的擦伤，血都没出多少，回家浇点酒精再养几天就彻底没事了。”

    程俨脸色沉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估量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冯岐底气十足地迎上了他打量的目光：他确实没撒谎。

    这么一个小插曲就不咸不淡地结束了。助理依然平稳而沉默地开着车，而程俨也知情识趣地不再惹冯岐心烦。

    冯岐在雨天，心气总是高不起来，车上的空气也是相对静止的，一切都那么轻缓，没有人说话。程俨除了给他递纸巾和想要拉他衣服拉链外，没有过其他动作。冯岐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不知眯了多久才突然惊醒，一睁眼便对上了程俨。程俨今天一直很沉默，却依然让人无法忽视他。此刻他眼里没有怒气，没有欲望，也没有让他下意识抗拒的那股热切，安稳得像是深冬的壁炉，把他从雨中带进来的水汽都蒸发了。那股朦胧的暖意仿佛有意识般，切切地攀上他的四肢、胸膛、脖颈、脸颊，最终把他包裹于其中，让他感到战栗，全身毛孔都舒张。这个体验过于陌生，冯岐无来由地有些惊慌，他移开目光，随意地看向窗外。大雨持续地下着，外面的街景被雨水糊成灰扑扑的一片，它们打在玻璃上敲出了哒哒的白噪音。

    程俨的手又没有征兆地伸过来，被一直提防的冯岐迅速拍开。他声音不大，在安静的车里却显得有些尖锐：

    “你干什么！”

    程俨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平静解释道，

    “你刚刚转头时我看到脖子上有纸屑。”

    大概是刚才擦雨水的时候留下的。

    “……谢谢，我自己可以拿掉。”

    冯岐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大惊小怪，干干地道谢，不再说话。连日奔波的拍摄任务确实耗心费神，而且车子的隔音效果太好，他竟然又睡掉了后半程，直到车子缓缓停下，他才微微睁开眼。助理温声提示，

    “冯先生，到了。”

    冯岐迷迷糊糊哦了一声，低头背上他乱七八糟的一堆袋子。程俨率先拿着雨伞下车，又绕到了他的那一头。冯岐想说不用了，嘴却没他的腿快，叹了口气，把车门打开，双脚刚沾地，就看到车子往前开了。冯岐半天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直到他发现眼前的大门不是他住的小区。

    程俨惯常用的香水味再次闯入他的鼻腔。他下意识要隔开两个人的距离，伞的大小却不允许。程俨已经知道他的七寸在哪儿，伸手虚虚搭在他的肩膀，并不触碰，只是为了提醒他再往旁边挪就得淋雨了，

    “你的镜头。”

    冯岐咬咬牙，最终还是跟着程俨进了小区。大雨天没什么人出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冯岐忙着甩掉镜头包上的水珠，没有注意到，程俨看他的眼神。隐秘而火热，像是幽邃处燃烧的一堆干柴。

    进门之后的冯岐没有心思参观程俨的家，他直接蹲在了玄关处，把身上的东西全卸下来，熟练而快速地整理器材。

    程俨去里间拿了一条毛巾递给低着头的冯岐，

    “你先把自己身上的雨水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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