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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入那两年恐怖的梦魇里，对周围一切的感知都很迟钝，谢英岚的声音穿透他厚厚的壁垒，像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抚摸他苍白惊慌的脸颊。

    他缓缓抬起头，越过轮椅上的谢英岚见到了一同前来的梁管家。

    唐宜青认命地闭了闭眼睛，却见梁管家慢半拍的做出惊讶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是很无聊的介绍环节，但千万分之一的奇迹真的降临到唐宜青头顶，梁管家竟做出一副第一天认识他的样子，板着脸让他推谢英岚回房吃药。

    唐宜青懵懵的，揉着蹲得酸胀的膝盖扶墙站起，几次张嘴只发出“哦”的单音。

    等他安顿好谢英岚再出去，果然见到梁管家在外头等着他。

    唐宜青不等梁管家开口就慌忙道：“我没有跟英岚提以前的事情，我只是想来陪陪他，梁叔，你不要告诉谢先生好不好？”

    梁管家哼一声，“既然害怕，怎么还敢回来？”

    唐宜青眼圈红通通的，闷声不语。

    梁管家想起一年多前的事情。当时唐宜青摆了林秘书一道，他是走得干脆利落了，苦了林秘书被问责降职，这阵子才爬回原先的职位。

    谢既明出差回来后，确实是打算把他抓回来的，梁管家到底于心不忍多番说情，可纵然这样也没能说动谢既明。

    只是唐宜青走后的第二天晚上，谢英岚的各项生命指征突然呈直线下降，病危通知书下了一次又一次。过那之后，白了半头的谢既明才召回所有人手不再管唐宜青。

    作为两代人情感纠葛的见证者，梁管家实在不愿看悲剧再一次上演。谢英岚喜欢唐宜青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一把年纪了给自己积点德，何必非去拆散一对有情人？

    梁管家的想法怎么都有一点指桑骂槐的意思，清清嗓子道：“我不会告诉谢先生，但你也要好好地对待英岚。”

    唐宜青喜出望外狂点头，眼睛亮亮的，“我保证。”

    “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唐宜青很有义气没有出卖小张，嗫嚅道：“我偷的……”

    梁管家深吸一口气，看不惯他的叛逆似的，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像抽筋。

    唐宜青忽然觉得这小老头也挺好玩的，忍不住眨眨眼道：“梁叔，你怎么不留胡子呀？”

    作势拿两根手指头在自己嘴唇上方比了个“八”字，撅起嘴说：“就像这样。”

    再穿上传统燕尾服，戴上白手套，梳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完美地符合唐宜青刻板印象里的大管家形象。

    唐宜青说完就跑，留下梁管家拿手指摩挲上唇嘶嘶嘶地思索着自己的蓄“八字胡”的可操作性。

    小半月的时间过去了。

    唐宜青既要着手工作，又要照顾谢英岚，从早忙到晚，没有任何时间去伤春悲秋——小张大概是真的很怕他中途罢工，除去前两回，之后每天都准时准点地在酒店门口接唐宜青去疗养院，唐宜青要回去也有他保驾护航。

    唐宜青风光的时候大把人抢着给他当司机，什么豪车没坐过，小张那辆寒酸的二手小破车根本不入流，但不要白不要，他坦然接受专车接送服务。

    谢英岚的腿依旧没什么起色。

    他心态不错，谁都不曾见他挂脸，倒是有两回，唐宜青见他安静地坐在窗边，手轻抚着自己的膝盖，面上是很罕见的冷厉与阴郁，可是再等定睛一瞧，回过头的谢英岚又是微笑着了。

    谢英岚的心里有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滚烫的岩浆顺着血管流动，只灼伤了自己。

    在这种过分自然的岁月静好里，有时候唐宜青会产生一种过往的事情不过是他一人的梦境之感。没有矛盾，没有龃龉，没有挣扎，没有血泪，同样的，没有甜蜜，没有欢乐，没有笑语，没有爱意。

    好的与坏的都是一场虚无的镜花水月，你不去打碎他，就能维持完美的现状，欺人也自欺。

    那么就让这份安逸再延续下去吧。

    步入三月，海云市不再有雪期。唐宜青今日抵达疗养院一看，灰褐色的泥土地竟然有一点胎发似的毛绒绒的绿意，很是怡人可爱。

    他想往这里栽一把水仙花的种子，现下种植的节气刚好，用不到半个月，就能长出一片茂密的有着绿茵茵根茎和黄白交加小花朵的漂亮花丛。

    谢英岚还喜欢水仙吗？或是另有所好呢？唐宜青不确定起来。

    谢英岚正在例行每日一次的电针治疗，他帮不上忙，就到屋里给谢英岚榨果汁，葡萄柚和橙子，补充维c。出去的时候恰好碰上来给谢英岚送新季成衣的工作人员，面料和款式都以舒适度为主，统统送进小型衣帽间。

    唐宜青挺感兴趣地瞄了好几眼才把鲜榨果汁递给谢英岚，见谢英岚喝了一口就微微皱起眉，不禁问道：“很酸吗？”

    他接回来自己尝了尝，确实是酸，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个举动会不会有点超越两人目前的关系，不过谢英岚倒是没说什么。

    “谢先生要去晒晒太阳吗？”唐宜青问道。

    谢英岚笑回：“先不急，你来替我选一选饰品。”

    你不是不爱戴首饰吗？唐宜青这样想着，觉得在室内有点儿热，就把外套脱下来，只留一件纽扣解到锁骨处的衬衫。

    谢英岚眼尖，一眼就见到了他用细链子挂在脖子上的戒指，转瞬即逝，即刻又隐匿进扣好的领子里。

    几个摆满首饰的铺了绒布的沉甸甸托盘端了上来。

    唐宜青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扮自己，羡慕地看过去，只见琳琅满目，流光溢彩。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不爱华美之物，像只天性爱亮晶晶宝石的小乌鸦，一个看不住就要扑棱着翅膀拿喙把闪闪发光的东西叼搬回巢穴里。

    唐宜青曾经认为生活必然由千百种消遣和爱好组成才算精彩，到现在这个想法也未必有所改变，然而这些都是需要大量金钱来堆砌的，他已经没有了这个资本，也只好饱一饱眼福而已。

    可意外的是，谢英岚却倏地轻握住他的手腕，拿起一个价值不菲的手镯就要往他手上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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