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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吃惊地盯着通话结束的界面，他还以为程俨会继续追问他跟谁来什么时候回去，程俨控制欲之强他从不怀疑：难道雄性真的可以为了达成求偶或交配的目的把本性压抑得这么彻底吗？

    他的表情如此疑惑，让白一函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还以为来电话的是程俨呢。

    男孩自然不知道内情，笑嘻嘻地问是女朋友查岗吗？冯岐下意识接着他的话，否认说不是女朋友，说完又觉得这句话似乎有歧义，“不是女朋友，但确实是在查岗”？刚想解释，男孩就已经露出了“哦我懂的～”的表情，这下他就算是解释也显得像掩饰，索性不说了。白一函在旁维持着礼貌的笑意，又否定了自己的否定：别真是程俨吧？

    原本他们还打算等日落再出去晃悠一圈，谁知道这男孩是个话痨，似乎还跟朋友在这儿开了家店，所以特别熟悉周遭环境，又遇上了白一函这么一个耐心似乎永远用不完，接话能接到山无棱天地和的主儿，聊着聊着，已经傍晚了，着急忙慌地去找点说不定都赶不上日落。三人一合计，索性不赶趟，约好明天一大早奔个日出，便也不急着走，一壶茶几碟小吃，继续慢悠悠地聊了下去。准确来说，是白一函与那个说了三吨话才做自我介绍的小睦在聊。

    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快九点，冯岐难得碰上一个跟余霄难分伯仲的，觉得这位弟弟绝非池中之物，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相互认识：余霄可从来没能让他耳朵嗡嗡响这么久。

    冯岐刚想吹头发，听到手机响，这个点他摸不准是谁，随手拿了条毛巾盖头上便出了浴室。竟然是程俨。

    “开门。” ？？？

    程俨的声音并不陌生，语气也十分正常，但冯岐这会还是没有理由地呼吸急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听到这两个字，拿着手机的手就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要盖住程俨催促的声音。他下意识捂住发热的耳朵，一言不发，快步走向门口，猛地一下把门拉开：门外竟然真的站着程俨。

    活的。

    他一手提着一个巨大的包装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到了冯岐出来开门，也没把手机拿开，只是专注又温柔地看着他：

    “想跟你吃饭。”

    与几个小时前他说的一模一样。

    几乎没有延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又与现实中程俨的说话声叠在一起，这一刻，声音仿佛有了实体，震颤出令人心悸的波纹，丝丝缕缕全都汇入冯岐的耳中。

    多年后，冯岐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个时刻。程俨的声音，走廊的灯光，香水的尾调，还有他的心动。

    程俨看着冯岐揪着睡衣领口却不自知的紧张模样，撩起他脖子上的毛巾往他头上呼噜几下，闪身走了进去。他慢条斯理地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地码放到桌子上，冯岐咬着牙站在后头看他，一动不动。

    他快要掩盖不住那不知所谓的冲动，他的坚持摇摇欲坠却依然艰难地禁锢着他浓烈的情绪。可程俨却不知他的挣扎，也对自己夸张的举动没有清晰的认知，他把椅子的位置也摆好，又把外套脱下来挂到其中一把的椅背上，很平静地转头朝冯岐招招手，仿佛下了班特地赶路过来就为了跟人吃顿饭的那个疯子不是他：

    “过来陪我吃一点。”

    冯岐没反应，看着他，表情却有些古怪，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程俨不是温柔的人，也不曾设想过自己是一个贴心的恋人，他试图软下语气，却显得有些生疏。幸好那两个字说本身就足够可怜可爱：

    “饿了。”

    “……”

    程俨明明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甚至可以说得上有礼。但冯岐整个人却比他们打架时的那会还要紧绷，他快要被程俨逼疯了，他想冲过去揪着程俨的衣领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程俨任由冯岐把自己尚算体面的衬衫领子揪得皱皱巴巴，右手却探到旁边放餐盒的矮桌上摸索了一番，然后虚虚握着拳头把手伸到冯岐眼前。

    动作十分轻柔，完全没有攻击性，而且隐约携带着一股令人熟悉又战栗的花香。

    冯岐微微睁大的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俨的手摊开了。手掌里静静躺着两三朵开得饱满的茉莉。

    “楼下看到的，我问老板能不能摘几朵送人。”

    冯岐呼吸一滞，甚至觉得鼻子泛酸。他愣愣地看着那几朵茉莉。已经开到极致，花瓣全都舒展开来，一重叠一重错落地长，小小一朵，却显得那么丰盛。

    程俨不知道茉莉对冯岐的意义，他只记得冯岐喜欢这种花，看到了，便递过来了。大大方方，直白坦荡，只想讨得爱人的欢心。

    冯岐的心像是被硫酸浇过，酸得化作一滩水。

    程俨这个傻子！

    他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阳台上种那么多茉莉，不知道那年他兴之所至绞的那撮茉莉送的也不是“程俨”，更不知道茉莉之于他如此特殊……是因为白一函。

    可是他怎么敢跟他说？！

    他怎么忍心告诉他，你以为的那些我们的好的回忆，全都有白一函的影子？！

    冯岐撒开手后退了几步，承受不住地撇开头，眼眶湿得难受。他想，一定不能让程俨看到他哭。

    于是他转身就往卫生间走。可没几步便被程俨拖了回来。他不敢再对冯岐下死力，顺势把人按到窗台，要借墙体的力量制住他。门窗没关严，这么一推一震，木窗吱呀飘开，夜风送了进来，引得冯岐手臂生起一片鸡皮疙瘩。

    程俨的心早就被冯岐泡软了，看不得他有丝毫委屈。冯岐还没开口，他就把窗拉了回来，整个人都贴上去，紧紧抱着他，还搓着他的手臂。

    “你……”

    冯岐似有许多话可说，但当他对上了程俨里那双跟他的气质极其不符的眼睛，看到他的眼里此刻只清晰地映照出两个小小的他，身体只能感受他的体温，就连方才浓郁的花香都被这悄然而至的夜风给稀释。心中所有的情绪都不再分明，它们渐渐融成模糊的一团，把他包裹住，把他变成一个不会思考的废物。

    他的身体轻飘飘，享受着程俨的触碰与支撑。眼眶终于盛不下那么多泪水，化成一股小溪流了下来。这一回，这一刻，他没有力气再推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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