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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新的指令。
他们粗暴地将那些被捆绑的孔氏核心成员,分开关押在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前,都有士兵举起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木牌。
木牌上,用最醒目的黑墨,写着这些人的身份——
「衍圣公府,大管家,王五,负责府内刑罚。」
「东庄收租管事,孔六爷,外号『孔扒皮』。」
「南城当铺掌柜,刘三,衍圣公妻弟。」
……
一个个清晰明了的标签,将笼统而抽象的孔家之罪,无比精准地具象化到了每一个具体的施暴者身上。
这种无比贴心的安排,让台下那些悲愤交加的百姓,能够瞬间找到自己家族血仇的源头。
「是孔六爷!就是那个孔扒皮!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一名跛脚的汉子,不知从哪里扛来半块残破的,刻着字的墓碑,他双目赤红,第一个冲破了士兵们象徵性的阻拦,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写着孔六爷的牌子前。
他看着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养尊处优的脸上写满惊恐的孔家族人,举起手中那沉重的墓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那人面前的木板上!
「砰——!」
一声巨响,木屑与石屑齐飞。
「我爹……我爹就是被你活活打死的!!」跛脚汉子指着那块墓碑上模糊的刻字,泣不成声,「就因为那年天灾,交不起你那狗日的『孝敬租』!你带着人,当着我的面,打死了他!!」
「我今天…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要让你偿命!!」
他状若疯魔,扑上去就要撕咬,却被身后的两名士兵死死架住。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血泪的控诉,如同拉开了一道闸门,开始了它疯狂的奔涌。
一个面容憔悴形容枯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骨瘦如柴,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孩子,她冲到了另一片区域。
那里,一名平日里锦衣玉食此刻却花容失色的孔家女眷,正惊恐地向后缩着。
「你还认得我吗?!」女人凄厉地哭喊着,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撕扯出来的,「就因为去年庙会,我男人在路上多看了你一眼……就一眼!你……你就嫌他那身破衣裳脏了你的眼睛,让你的家丁把他活活打死在街上!!」
「你看看我的孩子!他快饿死了!你这个毒妇!你还我男人!你还我男人的命来!!」
上台控诉的人络绎不绝,仿佛一条流淌着血与泪的河流。
他们有的举着带血的衣服,有的捧着亲人的牌位,有的甚至只带着满身的伤疤。
人太多,冤屈也太多。
到后来,人们甚至为了抢一个上台控诉的机会,而互相推搡丶争吵。
高台,仿佛成了通往救赎的唯一窄门。
一名锦衣卫千户快步走到高台后方,对那始终如同一尊雕塑般站立的年轻皇帝,低声禀报导:「陛下,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百姓情绪太过激动,控诉起来没完没了,每个人都想把一辈子的苦水倒出来。照这个样子,审到天黑也审不完……」
朱由检的目光,没有离开台下那片悲愤的人海。
他静静地听着那些来自最底层的,最真实的哭喊与咒骂,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道:「传令下去,告诉他们,朕的时间……很多。但今日要报仇的人,也很多。」
「告诉他们,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最深的仇。然后……」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如同刀锋般的光芒,「去做他们最想做的事情。」
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了下去。
于是,高台上的画风,陡然一变。
控诉不再是冗长的哭诉。
一个断了手臂的老农,被儿子搀扶上台,他走到一名孔氏族人面前,用仅剩的一只手指着他,言简意赅地吼道:「二十年前,我爹的腿,被你打断。十年前,我的胳膊被你儿子打断。今天,这笔帐该怎麽算!?」
说完,他不等那人回答,一口浓痰就狠狠地吐在了对方的脸上。
一名年轻的妇人,冲到一名肥胖的管事面前,她没有说话,只是猛地撩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肩膀上那狰狞交错的鞭痕。
然后,她猛地扑上去,张开嘴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了那管事肥硕的耳朵!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拳头丶石块丶指甲丶牙齿……
百姓们用最原始最直接也最解恨的方式,向着这些曾经主宰他们命运的仇人,发泄着积压了数代人的仇恨。
每一个上台的人,在被士兵请下台之前,都会留下一些什麽东西。
孔家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们,此刻就像是被扔进了蚁穴的肥肉,被无数只愤怒的蚂蚁,一口一口地撕咬着,践踏着。
他们的惨叫声求饶声与台下百姓的怒吼声,交织成了一部无比残忍却又无比公正的人间大戏!
时间,就在这血与泪的控诉中,一点点流逝。
太阳,从清晨升至中天。
这场令人震撼的审判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哭声与骂声,却从未停歇。
皇帝,至始至终都站在高台之上那个临时搭建的简陋御座之上。
他没有坐下,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黑色守护神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威慑,也是一种最坚实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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