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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馀五尺,什麽及井口……这与圣人教诲何干?与治国平天下何干?!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绝大多数同窗的表情与他一般无二,有的茫然,有的错愕,有的已经开始抓耳挠腮。
王梓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第二题。
「第二题:公孙龙有言「白马非马」,请以三段之法,论其言之谬。」
「白马非马」?这个他倒是知道,乃是名家诡辩之言,早被儒家先贤批驳得体无完肤。但这「三段之法」又是什麽鬼东西?闻所未闻!论其谬误,难道不是引经据典,从「名」与「实」的角度加以斥责便可?
不祥的预感开始在王梓轩的心头蔓延,他颤抖着手,看向了最后一题。
「第三题:今有两铁球,一重十斤,一重一斤。若于高塔之顶同时释手,令其下坠。问:孰先着地?请详述其理。」
彼其娘之!
王梓轩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这两个铁球狠狠砸中。
这个问题,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识!
两球同坠,重者先落,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妇孺皆知的常识吗?!
还需要问吗?
还需要详述其理吗?
其理,便是「重」也!
出此题之人,简直是把天下读书人都当成了不辨事理的痴儿!
「荒谬!荒唐至极!」
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他指着手中的试卷,面色涨红,浑身发抖:「此乃何等考题!简直是戏弄天下读书人!我辈不屑与之为伍!」
说罢,他将试卷狠狠一撕,转身便要离去。
「叉出去。」徐光启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甲士立刻上前,一人一臂,将那名激愤的监生直接架出了大殿。
这一下,镇住了不少想要效仿之人,但整个考场,已经彻底乱了套。
「这引绳测井,莫不是什麽禅宗的偈语?我看,这『绳』,便是『法』,这『井』,便是『心』……」一个监生故作高深地开始了他的「解题」。
「非也非也!我看这井深绳长,乃是暗喻君臣之道!绳长于井,意指臣之才干当高于君之所用……」
而对于那道「白马非马」,更是众说纷纭,有人洋洋洒洒开始写起了《正名讨》,引经据典,痛斥公孙龙巧言令色,祸乱纲常。
至于第三题,则几乎被所有监生视作一道不言自明的恩赏。
不少人都在卷上斩钉截铁地写下:「重者先着地!此乃天理,无需赘言!」
更有甚者,在后面加上一句:「出此题者,愚不可及!」
整个辟雍大殿,从一个庄严的考场,变成了一出上演着无知与狂怒的荒诞闹剧。
……
在这片混乱的背景音中,却有几个角落,安静得如同风暴之眼。
宋应星的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移动着,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引绳测井……绳长过井深五尺,绳对摺则恰及井深……」
他的脑海中犹如电光石火,瞬间贯通了关窍。
「绳对摺而及井深,此言绳长之一半,即为井深。而绳长又比井深多出五尺……」
思路一旦打开,答案便不言自明!
他心中瞬间浮现出《九章算术》「盈不足」章的诸多妙法,一种豁然开朗的喜悦让他通体舒泰,几乎要拍案叫绝。此题之巧,正中其怀!
第二题,三段之法?他隐约看到过类似的逻辑推演法。大前提,小前提,结论……他蹙眉沉思,开始尝试构建。
「大前提: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他先将公孙龙的逻辑写下,然后开始寻找其中的破绽。「此论偷换概念,将『白马』之集合,与『马』之集合强行割裂……」
而另一边的李景泽,则对着第三题,陷入了沉思。
重者先着地?
真的吗?
他想起了自己玩弄那些自鸣器时发现不同重量的摆锤,来回摆动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太大差别。他还想起,有一次不小心将两个大小不同,重量却相差好几倍的东西,从楼上碰落,它们几乎是同时砸在了地面上……
为什麽?
他拿起笔,犹豫了许久,最终写下了一个近乎荒诞的疑问。
「世人皆言重物先坠,然此或为气之所碍。若无此气,轻重二物,其下坠之速,未知孰先孰后……然万物皆有归地之势,此势之本源,果在物之轻重,抑或在天地之常理乎?」
李景泽不知道自己的疑问是否可笑,但这却是他通过反覆观察与思辨,对世间常识发出的一次大胆叩问。
当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时,数千份试卷被收了上来。
王梓轩昂首挺胸地交上了自己的答卷,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清君侧,诛奸佞!」
他相信,自己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结果,在第三天清晨便已统计完毕,张贴在了国子监的门外。
「本次甄别试,参考人数三千四百七十二人。」
「合格者,二百八十六人。」
「不合格者,三千一百八十六人。」
不足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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