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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识伸脚往前迈了一步,做出挡在马车前面,不让何霁月靠近的姿势:“是有位不太舒服,在里头歇息。”
何霁月理了理衣襟。
“可否允我一见?”
独孤秋斟字酌句,手抹着额间冷汗,劝得小心翼翼。
“大司马若要见,某也不好拦,只是那人病恹恹的,还见不了风,某不欲他将病气传给……大司马!”
不等她说完,何霁月“唰”一下掀开帘子。
映入眼帘的,确是个西越人的面孔。
他静静躺在马车软榻,身上盖着条厚毛毯,两颊泛着不甚正常的绯红。
许是听见何霁月掀开帘子的响动,他轻轻掀开眼皮,丹凤眸内尽是高热侵袭带来的迷糊。
“……您是?”
脸,何霁月的确不熟,但这嘶哑缱绻的嗓音,她似曾相识。
“你姓甚?名谁?”
何霁月手压在刀柄上,刀刃微微从刀鞘探出,露出片震慑性的寒光,她神情冷淡,审犯人似的。
男子不语,只是阖了下眼。
第72章
鼻腔酸楚渐起,眼眶发烫,晶莹剔透的泪水,如同要决堤的洪波,时刻准备夺眶而出。
故人相见,而不相识。
他就站在何霁月跟前,何霁月却认不出他。
他不过吞了颗改变容貌的药丸,又换了身粗陋衣裳,连体弱这方面他都没遮没掩,何霁月怎么就认不出,他是闻折柳了?
可她觉察不出,不也正是他所期待的么?
此刻如他所愿,他又为何失落?
闻折柳低垂着头,扯出个惨淡的笑。
他肘部撑着床榻,要起身给何霁月行礼,被她抬手制住,他推辞两回,终是坚持不住,有气无力倒回床榻,灰败的唇翕动,明知故问。
“还没请教,您是……?”
在偌大的中原,来无影去无风,身旁护卫又穿着红色甲胄。
除开何大司马,又有何人?
他作为入中原的使臣之一,自该知晓。
可他嘴快于思绪,早已赌着这口闷气,发了声。
闻折柳明知故问,何霁月倒没戳穿。
“何霁月,有何不可的何,光风霁月的霁月。”
她略俯身,乌黑瞳孔映出两颊烧得嫣红,漂亮双眼略微失焦,跟受惊宠物似的,弓起脊背的人儿。
“你呢?”
闻折柳脊柱紧紧贴着软垫。
“鄙人粗名,只怕污贵人耳。”
他垂眸,躲开她明晃晃的探视。
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还真是似曾相识。
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复,何霁月面上也不见急躁,总归她寻闻折柳,已经过了大半月,不再会像起先拿不拿,听到风吹草动,登时如临大敌。
一来,她是个老练的猎手,不会将猎物逼得太紧。
二来,女男授受不亲,这人就算再可疑,也是个男子,她再往前些,就越过询问的胁迫,到强抢民男的无耻了。
但此人贸然出现在马车里,着实奇怪。
何霁月往后退了退,“呼啦”一下展开藏在袖中的画像。
“见没见过这个人?”她紧盯着他的脸。
闻折柳只粗略扫了画像一眼,确认画上之人是自己,便迫不及待往落款处望去。
正是何霁月私印。
目光移回画卷,闻折柳心中又是一抽。
这笔法,正是他教何霁月的白描。
那时何霁月顾着练功,连着在学堂缺了好几日功课,她夜里找到相府,磨着闻折柳教她,正撞上闻折柳身体不适,卧床歇息,晕得连睁眼都困难。
他被她磨得耳朵要生了茧,无奈强撑病体,草草教了她一回,她竟是至今未忘。
还为失踪的他,专门画了一幅。
……不,这不是她这几日画的。
这画上墨迹干了有一段时间,不似近年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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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肚腹那块儿,往外扩了几笔。
寒风自马车帘口来,吹散闻折柳不缺颜料的藤蔓,疯长般的思绪。
“不曾,咳,见过,咳咳咳……”
情绪波动,不出意料引发身子不适,闻折柳本欲压下喉间痒意,无奈一开口,这咳嗽便如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压不住。
生怕冲撞何霁月,他抬起手,一下用帕子掩住唇。
偏生何霁月还杵在上马车之处,手撩着帘子,任由冷风一个劲儿从缺口灌入马车,极通灵性地挑马车内最软的柿子,捏了个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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