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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臣一位在山东为官的故友,曾亲眼见过他们内部流传的价目表,上面从四品的百户,到九品的巡检,再到不入流的驿丞丶典史,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白银千两者,便可得一官身,混入朝廷体制之内!」
「而购买这些官职的,又是什麽人?大多是地方上素有劣迹的恶霸豪强,或是家财万贯却名声狼藉的商贾!
他们购得官身后,便可名正言顺地与地方官府勾结,仗此欺压良善,兼并土地,败坏朝廷法度,无恶不作!
陛下,这哪里是卖官,这分明是在卖国!是在朝廷的肌体之上,安插一个个腐烂流脓的钉子!」
一连四大罪状,条条见血。
从践踏王法到掏空国库,再到奴役百姓,最后到动摇国本,温体仁以缜密到可怕的逻辑,将孔府那张道德之家的画皮,撕得粉碎,露出了其下血腥而贪婪的真面目。
温体仁说完已是声泪俱下,整个身子都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随后再次叩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陛下!如此孔家,早已不是圣人之家,而是一个集酷刑丶剥削丶奴役丶卖官于一体的国中之国!其存在一日,圣人之名便被其玷污一日;其存在一日,朝廷法度便沦为空文一日!」
「它……它就是天下所有官绅地主心中那座『不法之山』!他们看着孔家可以如此,便也心安理得地偷税漏粮,欺压百姓!只要此山不倒,陛下您心心念念的『官绅一体纳粮』之新政,便永无彻底推行之日!此非臣一家之言,实乃天下有识之士,敢怒不敢言之切肤之痛啊!」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温体仁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朱由检听完这一切,脸上依旧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杯中那几片被热水泡开,缓缓舒展开来的茶叶,仿佛在欣赏一出刚刚唱到高潮的精彩戏目。
他心中原本还在盘算该如何再加以点拨,才能让这位新晋的阁老彻底抛下士大夫那层虚伪的矜持,心甘情愿地化作朕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却未曾想温体仁入彀之快,竟至于此。
甚至无需他再多言半句,便已将这出为君分忧丶痛陈国贼的戏码演得如此情真意切,淋漓尽致。
论及攻讦罗织丶置人于死地之能,此人果然已臻化境,朝中现如今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朱由检在心中泛起冷笑。
难怪……在原本的崇祯时期,他能成为崇祯朝在位最久的首辅!
这份构陷倾轧的滔天本事,确是安身立命的不二法门!
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朱由检缓缓抬起眼帘,目光重新落在因激动与期待而面色煞白的温体仁脸上。
许久,许久。
皇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一口深冬的古井,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温卿,你说的这些,锦衣卫呈上来的密报里,比你说的……」朱由检声音低沉,「……更详尽,更血腥。」
一瞬间,温体仁那颗在官场沉浮数十年,早已历练得通透无比的心,仿佛被一道惊雷猛然贯穿!
无数看似不相干的线索在脑海中疯狂地串联组合,最后拼凑成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恐怖图景!
当初铲除根深蒂固的晋商八大家,是如此!
清算盘踞江南的豪横粮商,是如此!
就连废黜扎根陕西多年的秦王宗室,亦是如此!
每一次,都是这般云淡风轻,每一次,都是这般后发先至。
这位年轻的皇帝,仿佛一个最高明也最有耐心的猎手,从不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便是早已织好的天罗地网,手中更是攥着如山铁证,让你连一丝挣扎的馀地都没有!
温体仁原以为此番对付孔家,是皇帝近几个月深谋远虑的结果。
可现在看来……
几个月?
不!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心底——这桩事,会不会从陛下登基之初,便已在心中盘桓?!
温体仁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他温体仁在官场摸爬滚几十年,历经三朝,见惯了尔虞我诈,才自诩练就了一双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一身揣摩上意构陷政敌的通天本事!
可陛下登基之时,才多少岁?
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便已在心中埋下了要将这传承千年的素王连根拔起的念头?
并且为此,隐忍布局了那麽久?!
这根本不是凡人能有的手段与心智!
天生的妖孽!
一个坐在龙椅之上的怪物!
温体仁跪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眼睛,生怕被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看穿自己此刻心中掀起的滔天巨浪。
恐惧过后,便是更彻底的臣服与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瞬间想通了。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但面前这头猛虎的危险是相对的!
它的獠牙和利爪,从来只对准那些与他作对的敌人。
而对于那些甘为鹰犬,为他效死的人呢?
温体仁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连串的名字和他们如今的模样。
英国公张维贤在勋贵之中已是说一不二,陛下离京,他便是坐镇京师的定海神针!
锦衣卫田尔耕,为陛下办了多少脏事黑事,如今的锦衣卫呢?权势熏天,红得发紫,其实力甚至已在边军之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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