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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盛京,天气已经显露出夏日的端倪。
午后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风都带着一丝燥热,然而天空却并不晴朗,大片大片的浓云从南方的天际线尽头翻涌而来,像是泼洒的墨汁,沉沉地压向这座新兴的都城,酝酿着一场不期而至的雷雨。
凤凰楼内,这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比外面变幻的天色更甚。
窗户大开着,试图引一丝凉风进来,但吹入的只有沉闷的空气。
大金国大汗皇太极端坐于宝座之上,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常服,他正凝视着案上的一份塘报,眉头紧锁。
半月有馀,从山西归化的那条商路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约好的生铁丶硝石丶药材丶粮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起初他以为只是南朝那些贪婪的关卡官吏又在巧立名目,或是沿途遇上了什么小麻烦,他甚至还有闲心和诸位贝勒开玩笑,说范永斗那些人是不是金子赚得太多搬不动了。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派去联络的信使一去不返,他心中的那份从容便逐渐被一丝阴霾所取代。
这不仅是钱和物资的问题,那是一条运转了数十年,从他父亲努尔哈赤时代就精心构建的生命线。
它如此隐秘,如此高效,就像一条潜藏在大明肌体内的粗壮血管,源源不断地为后金输送着赖以生存和壮大的血液。
这样一条血管,怎麽可能无声无息地堵塞?
下首,代善年事已高,须发微白,他闭目养神,仿佛对大汗的烦躁不以为意,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暴露了他同样不宁的内心,而角落里的范文程则低垂着头,神色谦恭,心中却早已将各种可能性推演了无数遍,每一种推演的结果,都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报——!!」
一声尖利的呼喊如利剑般刺破了楼内的死寂。
声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踉跄着扑了进来。
专司南朝情报密探头领身上的青布长衫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土和乾涸的血迹,散乱的发髻下是一张被恐惧和疲惫扭曲的脸。
他仿佛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进殿便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敦!」皇太极豁然起身,声音如洪钟,「出了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那名叫阿敦的密探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大汗!天……塌了!我们在关内的根,被人连根拔起了!」
「混帐!」代善猛地睁开双眼,厉声喝道,「我大金的天在盛京!什麽根不根的,讲清楚!」
阿敦像是被这一声吼惊醒了,他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份被汗水浸透几乎揉烂的密报,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凄厉:「大明那个新登基的皇帝…他动手了!晋商,八家…全完了!一个都没跑掉!」
「全完了?」代善一把抢过那份密报,粗略地扫了一眼,手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不敢置信地咆哮起来:「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八大家在大明根深蒂固,官商勾结,盘根错节。
我们与他们的交易经由无数暗线,层层伪装,别说是那个乳臭未乾的小皇帝,就是魏忠贤权倾朝野之时都没能抓住我们的尾巴!他朱由检凭什麽?!」
「凭刀子!」阿敦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段记忆显然是他永生难忘的噩梦,「不是查办,不是审问……是血洗!朱由检亲调京营精锐夥同锦衣卫缇骑同时封锁了八大家在京师丶归化丶大同丶张家口的所有商号和府邸!行动迅若奔雷,没有一丝风声走漏!」
他顿了顿,仿佛要用尽一生的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八大家所有主支旁系,无论男女老幼尽数被擒。主犯押赴京师菜市口,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处以凌迟极刑!整整剐了三千六百刀,犯人的哀嚎声响彻京城!其馀族人无论是否知情,一律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凡是沾亲带故的,不论是在朝为官还是贩夫走卒,全部革职抄家,流放三千里外的琼州烟瘴之地!家产丶田契丶银号……所有的一切,都被抄没!」
「凌迟……诛九族……」
这两个冰冷的词汇,仿佛带着菜市口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凤凰楼的每一个角落。
代善怔在原地,脸上的骄横和暴怒褪得一乾二净,只剩下骇然和呆滞。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皇太极手中的一只白玉茶盏竟被他生生捏碎,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掌,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但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阿敦身上,声音低沉得可怕:「从他们家中,搜出了什麽?」
阿敦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什麽都搜出来了,大汗。从范永斗和王登库家中店里搜出的密信和帐本,上面不仅有我们历年来购买铁料丶火药丶粮食的详细记录,还有我们安插在明廷内部的官员名单!」
轰隆!
殿外一声闷雷炸响,仿佛是对阿敦这番话的回应。
凤凰楼内瞬间变得寂静无比,只有窗外越来越近的雷声和殿内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皇太极缓缓松开手,任由碎裂的瓷片和鲜血落在地上,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窗棂,一股夹杂着水汽的狂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袂翻飞。
外面,黑云压城城欲摧,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他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他一直以为那个叫朱由检的少年天子,不过是个从他昏聩的哥哥手中接过一个烂摊子的幸运儿。
一个被阉党和东林党架在火上烤,只会在深宫之中无助哭泣的傀儡,他甚至准备好了,等这位新皇帝和他的臣子们内斗得两败俱伤时,再挥师南下!
「好一个凌迟,好一个诛九族……」皇太极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起初的朱纯臣,本汗还以为这不过是新君登基偶然点燃的一把野火,现在看来,本汗与诸位都小瞧了紫禁城里的这位新邻居。」
他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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