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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肖玉楼满腹心事想说与他听。
可一语未成,两行清泪已潸然而下。
他看着燕西华的同时,燕西华也在看向他,心中发出了同样的嗟叹:
许久未见,肖玉楼变得面无血色、薄唇瑟瑟,一头皓皓银发泛着冷月之光。
曾经的那个艳冠群芳的“杜丽娘”,早已不是初识的模样。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燕西华眼中微有涩意,声音迟缓而沙哑。
他伸手想去触碰那些银丝,却又胆怯地缩了回去。
“听到你兵败的那日,我一夜白头……”肖玉楼痴痴望他,心下已是凄楚,脸上却依旧绽开温柔笑意。
燕西华抿唇不语,只静静地望着他。
在他含情凝睇的眼眸中,瞧见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二人彼此对望着,没有再多的言语,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太多的话堆积在胸口,不知从何说起,肖玉楼忽然清了清喉咙,幽怨哀婉的唱腔幽幽响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间看的这韶光贱!
同样的唱词,再听时,早已不是当年的情境。
唯有那唱腔,依旧如一泓潺潺的细流,仿佛滋润了院中枯死的古树,已流入到听者的心里。
却是苦辣酸甜各有不同。
“那只是个梦。这世上没有杜丽娘,也没有柳梦梅,他们也从未真正见过,更未真正爱过……”瞬间的仓皇,燕西华似有动容,愈动容,反而不敢望向他。
“不。他们见过,也相爱过。”肖玉楼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不再忧虑,更多的是悲伤:“每个人都是杜丽娘,都有自己所爱的柳梦梅。”
“玉楼,你入戏太深。你不是我的杜丽娘,我也不是你的柳梦梅……”燕西华用手支起那张消瘦又苍白的脸,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却毫无感情。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此生能遇君,乃吾毕生之幸!这辈子不能相伴左右,但愿下辈子,能携手白头……”
肖玉楼眼眶湿润,仿佛用尽全身气力,才缓缓吐出这句话。
燕西华抿唇不语。
他从袖中拿出那支光亮如初的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漏声停,寒灯晃动,晓月斜映着窗纸。
南宫里传来凄凉的笛声,回荡在紫微宫中。
——忍泪吟——
苍翠的梧桐树遮蔽的庭院里,泛着清冷的气息,一片落叶被风卷起,翻过门槛,飘到一双绣鞋旁。
这久违的笛声,让门外的人有刹那的失神,很快又恢复如初。
鹿宁从叶青峰手中接过托盘,却制止他的跟随,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夜色深笼间,只能看到一片雪色的袍裾,孤寂地飘拂着。
透过窗棂纸的月光点点洒了进来,显得他脸色异常苍白。
“呵,别来无恙啊,北渝皇后。”燕西华斜眸瞥向她,一抹冷笑凝在唇边。
彼时的目光中,早已没有了爱与恨。
他害得她人亡,她让他家破。
他们终于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扯平了。
燕西华盯着桌上二物,似乎毫不意外,只有薄唇一张一合:“看样子,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鹿宁不想寒暄,短短一句话,让燕西华一片寒冷的冰颜,粲然转暖。
“你说什么?”燕西华清寂失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不必高兴,皇上容不下他,正如你当初那般。”鹿宁声音很生硬,眼中一点波澜都没有。
燕西华仰头靠着椅背,痛苦地闭上眼睛,喉结微微抖动:“当初我容不下他的孩子,是你拼尽全力保住了他。可如今,你却要亲手夺走另一个孩子的命。呵,真是好狠的心啊!”
鹿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清亮的声音不疾不徐:“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那都是我的骨肉,我都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这桌上有一瓶毒酒和一碗红花,到底是留下孩子,还是自保,不如你来选择吧!”
燕西华眉心微起褶皱,盯着桌上的一壶一碗,忽而冷笑道:“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鹿宁沉默不语,眼睛没有焦点地看向别处。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已没有任何意义。
燕西华忽而一笑,语气却是沉重:“国破山河在。活着不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这之前,我只想再问你一句,便死而无憾了……”
燕西华目光眷恋地看着天空中那两颗星星,悲凉的笑意浮上脸,隐有一种惋惜与怅然。
“问吧。”简单二字,鹿宁下垂的睫眸内,一片淡芒。
“那个晚上……你可曾有半分真心?”燕西华下颌抽搐,声仍力持平稳。
“没有。”鹿宁眉峰微微褶皱一下,随即迅速按捺下。
燕西华怔了片刻,眸中颜色由浅转深,又由深变浅,却是不甘心地又问道:“这么多年,你是否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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