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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我讨厌莫泊桑——天地良心,他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也是我文学道路的启蒙者之一。从某种程度来说,我爱莫泊桑仅次于鲁迅。)
巴黎总主教座堂(即圣母院)的阴影,仿佛也笼罩在总主教吉贝尔·纪尧姆·梅尔梅·德·博安那张保养得宜丶却因「神圣的愤怒」而微微涨红的圆脸上。
他那双惯于在布道时流露悲悯的灰色眼睛,此刻正喷射着灼人的怒火,死死盯着办公桌上摊开的那本厚册子——封面朴素得近乎挑衅,内里却翻滚着他口中「足以焚毁两个世纪信仰根基的地狱之火」:
《颓废的都市》。
他正要叫来向他举报这本书的马塞尔神甫,却忽然想起了什麽,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连忙拿出一块柔软的丝绸仔细地擦了一遍,接着远远地丢掉,这才喊了一声:「马塞尔,你进来一下。」
马塞尔神甫是个面容坚毅的年轻的神职者,他很快就站在了吉贝尔主教的办公桌前:「愿为您效劳!」不过空气里弥散的石楠花气味却让他眉头微微皱起。
「亵渎!无耻!前所未有之恶毒!」吉贝尔主教低沉而饱含愤怒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回荡,像是一头受伤的公驴。
他粗短却白皙的手指,狠戳在摊开的书页上,仿佛要用指尖的圣洁去净化那污秽的文字——那页上,正描绘着西蒙斯老爷如何利用金钱与权势,让一位本该代表神圣的教区医生,成为其掩盖毒杀面点师弗兰西斯科·皮斯托真相的帮凶。
「看!看他们如何玷污神圣的白色法衣!如何将上帝仆人的良知踩入泥淖!这已非简单的道德败坏,这是对教会根基的侵蚀!
比薄伽丘的《十日谈》丶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更直白丶更恶毒!」
他起身绕过自己的书桌,走到肃立一旁丶大气不敢出的马塞尔神甫旁边,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马塞尔,我的孩子,你可曾想过——
当巴黎的男人们,无论贵贱,都沉迷于这等描绘贿赂神职丶亵渎圣事丶极尽奢靡堕落之能事的文字时,他们的灵魂会堕向何方?我们的威信,又在何处安放?!」
马塞尔神甫垂着头,目光落在主教那双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精致皮鞋上,巧妙地用转身挣脱了主教的双手:「正如您所言,这……这文字确实充满了危险的毒素,令人忧虑。」
吉贝尔主教想到这几个月来,《喧哗报》上那些关于教士们的笑话对自己潜移默化的改变,舔了下肥厚的嘴唇,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但声音再次变得高亢起来:「忧虑?不,皮埃尔,这已经是战争了!」
他那身裁剪合体丶象徵圣洁与权威的紫色法衣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晃动,胸前的金质十字架在光线下闪烁着光芒:「一场针对上帝丶针对教会丶针对法兰西纯洁心灵的战争!
我们必须反击!必须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吉贝尔主教的眼神锐利起来,那点因阅读「市井趣闻」而产生的世俗愉悦已经是十分钟前的事了,现在他已经被更宏大丶更「神圣」的野心所取代。
他凑到马塞尔神甫身后,鼻息喷在这个年轻后辈的耳边,声调忽然降了下来,用一种几乎可以成为温柔的语气说:「马塞尔,亲爱的孩子,你愿意为我们打赢这场战争做一点贡献吗?」
马塞尔神甫慌忙再转了个身,变成与吉贝尔主教面对面:「愿……愿您效劳!」
吉贝尔主教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并不难——今天下午,你带上我的手信,去一趟警察局,找到吉戈局长并把手信交给他。
同时你要告诉他——」说到这里,吉贝尔主教忽然直起身体,双手张开,如同身后油画里悲悯的圣徒。
「出于对公共秩序丶良好风俗以及法兰西下一代精神健康的深切关怀,本人代表教会强烈希望巴黎市警察局尽快采取行动,务必以雷霆手段,追查此等毒书的源头。
教会将时刻关注此事进展,并愿在精神与道义上,全力支持他维护法兰西首都纯洁心灵的神圣职责。」
随即他放下双手,盯着马塞尔神甫的眼睛:「你能做到吗,我的孩子!」
马塞尔神甫汗流浃背,勉强才稳定住心神:「能……能,一定尽我所能,不让您失望,主教阁下。那我……可以拿着这本书去吗?
不然吉戈局长也许都不知道《颓废的都市》是什麽。」
吉贝尔主教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他不知道?相信我,马塞尔,如果巴黎只有一个人有这本书,那一定是他!」
马塞尔惶恐地低下头:「明白了,主教阁下。」
吉贝尔主教挥了挥手,示意马塞尔先出去,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
「……所以,各位先生,《老卫兵》的诞生,并非源于一个宏大的历史命题,至少最初不是。它源于一种……近乎生理性的视觉冲击。
那是在阿尔卑斯,一个和巴黎的繁华截然不同的丶粗粝而真实的世界。在一个弥漫着劣质杜松子酒和廉价腌橄榄气味的小酒馆里,人人都能看到『他』——
穿着褪色丶破旧但竭力保持某种仪态的老兵。他站在柜台外,与那些穿着粗布短褂的工人一起喝着最便宜的酒。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刻着过往的硝烟和当下的窘迫。
他是个不合时宜的幽灵,一个活生生的丶被遗忘在时代边缘处的标本。」
莱昂纳尔站在客厅的中央,用一种平静丶沉稳的语调陈述着。
这个客厅并不大,除了沙发和一些蹩脚的欧洲人想像里的中国风格家具丶瓷器以外,就只有一张堆满书籍丶手稿和小摆设的巨大书桌,不过此刻桌上已经盖上了一块红布。
房间里弥漫着雪茄的醇厚烟雾丶陈年书籍的皮革与纸张气息,壁炉里的火焰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半掩着,让窗外的天光可以和屋里的煤气壁灯一起照亮每个角落。
在莱昂纳尔周围的沙发上,坐着好几个年龄各异男士,他们凑到一起,足以构成19世纪法国文学的半壁江山。
这是「福楼拜家的星期天」,也莱昂纳尔·索雷尔登上名垂文学丶艺术史的巴黎沙龙盛宴的初夜。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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