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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盏：“所以我来了。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大儒之后’。”

    我愕然：“十二位大儒的后代？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有一个漏网之鱼。”她眼神幽深，“藏在南疆毒瘴林中，世代守着一口‘哑井’。井底埋着最初的契约副本，上面不仅有签名，还有他们的忏悔录。”

    “他们后悔了？”

    “当然。”她冷笑，“谁能承受五百年谎言的重量？他们写下契约时以为能换来太平，结果却发现，天下安宁是以人性腐烂为代价的。于是他们在暗中留下后手??一种名为‘裂忆蛊’的寄生虫，能啃食永靖编码，让被篡改的记忆重新裂变出真相。”

    我心头剧震：“所以……阿芽是？”

    “第一批宿主。”她点头，“当年小学火灾，不是意外。是清忆司发现那所学校偷偷教授真实历史，派兵围剿。孩子们集体诵读《小人物志》片段时，引发了记忆共振，激活了潜伏在血脉中的裂忆蛊。大多数孩子当场脑裂而亡，唯有阿芽，因天生‘记忆过敏症’，成了唯一承载全部信息而不崩溃的容器。”

    我终于明白为何她能存活，为何她的名字会出现在碎镜之上。

    她是**活体备份**。

    是被时代碾碎后，反而获得了超越时代的资格。

    “她在哪？”我急切道。

    “就在你脚下。”苏清鸢指向地面，“这座祠堂建在旧校址正上方。阿芽的身体早已化为养分，渗入土壤。但她意识分散在所有接触过《小人物志》的人脑中，只要有人真心想‘记住’，她就能借其神经网络短暂显形。”

    我怔住。

    难怪那个男孩能梦见小禾。因为他母亲曾是薪传书院的学生，读过那本书。

    我们每个人，都是她的**临时躯壳**。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苏清鸢凝视我，“你要不要唤醒她？完全地，彻底地？让她成为新的记忆核心，取代永靖主机？”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旦阿芽全面复苏，她将不再是被动接收回声的存在，而会主动向全世界广播那些被掩埋的真相??母亲杀婴、政客卖国、英雄背叛、圣人伪善……所有光鲜叙事下的脓疮都将暴露。社会可能因此陷入混乱，信仰崩塌，战争再起。

    但若不唤醒她？

    我们将继续活在温柔的谎言里，像温水中的青蛙，看着“忆蕨”带来的美梦，以为多元视角就是自由，殊不知那仍是系统允许范围内的“可控多样性”。

    真正的黑暗，从来不是禁止说话，而是让你觉得**说什么都行，反正无关紧要**。

    良久，我蹲下身，拾起男孩掉落的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圈。

    然后，我折断树枝，插进圆心。

    “你看，”我对男孩说，“这个世界本来没有‘正确’的记忆。我们画一个圈，说是太阳，可有人画的是月亮，有人画的是眼睛，有人什么都不画。但只要还有人愿意拿起树枝，哪怕画错了，也是真的。”

    男孩眨眨眼，忽然咧嘴笑了：“小禾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我心头一热。

    转身对苏清鸢道：“带我去哑井。”

    她颔首，点燃灯芯。蓝焰腾起瞬间，四周景象骤变??祠堂消失，雪峰退去，我们置身于一片浓绿沼泽之中。空气湿热腥臭，藤蔓如蛇缠绕古木，远处传来低沉鼓声，似心跳，似召唤。

    “毒瘴林到了。”她提醒，“记住，进去后别说真名，别回头看，别答应任何叫你名字的声音。这里的每一口呼吸，都在试探你的执念。”

    我握紧铜铃残片，随她踏入迷雾。

    三日后，我们抵达哑井。

    它不过丈许宽，井口覆满青苔，周围立着十二块残碑，每块刻着一个姓氏：孔、孟、荀、韩……正是十二大儒之姓。井绳早已朽烂，唯有一根人骨手臂伸出井沿，指节紧扣石缝，仿佛死前仍在挣扎攀爬。

    “这是第一代守井人。”苏清鸢肃然，“他们家族每代选一人继承职责，临终前自愿投入井中，以血肉滋养契约封印。但这最后一任……他逃了。”

    我盯着那只手，忽然察觉异样??指尖微微颤动。

    他还活着！

    不等我反应，苏清鸢已抽出短刀，斩断那截手臂。骨手坠入井中，发出空洞回响。紧接着，井底传来??声，像是万千虫蚁爬行。

    片刻后，水面浮现一本湿透的竹简，自动摊开。

    上面血字浮现：

    > “吾等罪孽，罄竹难书。

    > 以为删尽悲欢可得太平，

    > 却不知人心若无痛楚，便无慈悲；

    > 若无遗憾，便无珍惜。

    > 今以余生之力，启‘裂忆之门’。

    > 唯愿后来者，宁做有痛之人，不做无魂之民。”

    字迹未尽，井水沸腾。一团黑雾冲天而起，凝聚成人形，竟是个白袍老者，面容枯槁，双目空洞。

    “我是李承言，第十二代守井人。”他声音沙哑如磨石，“三十年前，我目睹妹妹因记忆真实被清忆司抓走，剖脑取忆。我本该跳井殉职，可我怕了。我逃了。但我用十年时间，把契约密码刻进了自己的骨头里，只待有人来取。”

    他抬起手，胸口裂开，露出森森肋骨，其间嵌满细小骨片，每一片都刻着符文。

    “拿去吧。”他说，“这是重启阿芽的密钥。也是毁灭世界的引信。”

    我没有犹豫，取出匕首，割下那些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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