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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嘉意》 1、第 1 章(第1/2页)

    家庭大战爆发在二十分钟前,地上还残留着漆黑水渍,还有莹莹闪光的玻璃碎片。

    嘉意坐在窗边,手心撑着窄窄的窗沿,两条腿往外悬,长裙之下,一抹雪白腕骨裸/露在外。

    眼底,是一弯清浅溪河,被风拨乱成粼粼缎带,那是繁星从夜空坠落,碎进了水底。

    爷爷嘬饮小酒,又说起当年:“若不是梁军长把我从枪林弹雨中扛出来,哪还有你们。”

    “我一个小兵,他为了救我,屁股还被子弹咬了口……”

    嘉意摇晃着两条细腿,耳朵里没进去声音,眼前却有那番烽火燎原的场景,那是她从记事起便听的故事,在脑子里,比九九乘法表还刻得深。

    爷爷等了五十余年,如今终于能报恩了。

    可惜,除了嘉意,阮家无人欢喜,尤其阿妈,每日都哭哭啼啼。

    “哭什么?”爷爷自顾自笑,“咱嘉意是去享福的。”

    “享什么福?”大哥从卧室跳出来,他个高挺拔,生着剑眉星目,嗓音沉,“怎么不叫他梁家的姑娘嫁来我阮家享福?”

    爷爷落下杯子,挑着右边那只慈眉善目,好言说:“你这混娃,梁家不是没姑娘么?”

    “那是没姑娘么?”大哥横眉冷眼怼回去。

    “呜呜呜……”阿妈哀怨的哭声隔着一堵木墙闷沉地响起,“咱家嘉意才十八岁呀!我不求她聪明伶俐,也不求她荣华富贵,可你们爷俩要丢她去伺候一个半边人,她怎么活?梁家怎么有脸应下这桩婚事?”

    半边人……

    别说爷爷脸色顷刻乌云密布,连嘉意也觉得难听,哪怕这已经是友好的形容了——似乎比说残废好听些?

    阿爸掩唇虚咳了声:“可不兴这样说咱们女婿!”

    “女个头婿!”大哥屋内屋外反复横跳,“跑吧,我带嘉意跑,老二去办签证,老三在国外接应,保管他梁家天涯海角找不到嘉意,他梁家跑了两次,我阮家才跑一次,也算对得起他们了,从此便两不……”

    “啪!”小酒杯砸碎在大哥脚底,终断了那混不吝的话。

    爷爷站起身,或许醉意上了头,脚步就虚浮起来,老人家被灌进屋的秋风吹得晃了两晃,抬起皱巴巴的眼皮看了眼静坐窗边的嘉意,背着一双嶙峋苍老的手,挺直了脊梁钻进卧室。

    嘉意心疼爷爷,嘉意也心疼阿妈,澄亮眼睛扫过地上被果子酒淹过一半的照片,嘉意也心疼她素未蒙面的未婚夫——梁鹤深。

    假如照片没p过,那梁先生长得真是漂亮极了。

    嘉意不擅读书,脑瓜子里想不出优美诗意的形容词,只觉得梁先生像是落满碎星子的荷塘,隔着照片也飘出清淡的荷香,他生着一双沉敛如雾中远山的眉,生着一双熠亮如雪中篝火的眼,他高高的鼻梁是洒金的雪岭,而微微上挑的薄唇浸染着荷花瓣的芬芳。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具象化的形容,是她亲身亲眼感知过的景。

    可惜这样美好的梁先生,只剩下了一半。

    完整的梁先生是嘉意摸不着的岭上月,一半的梁先生才是她的未婚夫。

    嘉意跳下窗沿,弯腰捡起照片。

    梁先生挺括西装加身,像画报里的模特,清甜的果子酒泡过他颀长的下半身,阴影从右侧大腿,一路倾斜到左侧小腿。

    梁先生的笑容忽然带上了些苦涩的醉意。

    嘉意拽长袖口搽了搽照片,却已经搽不去那片阴影了。

    酸橘色的灯光下,尘埃浮动,面对满桌残羹和一地狼藉,阿妈的眼泪又溢出眼眶:“梁老先生爱子心切,梁鹤深本人不见得真想要这场婚姻,嘉意啊……”

    “阿妈。”嘉意温声软调打断她,澄明的眼睛静望着手里的照片,“世叔若是愿意,往后余生我想和他好好过。”

    阿妈不满意残疾女婿,并不是对梁鹤深这个人有意见,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少时鲜衣怒马,而后叱咤商界,但凡不是伤得这般重,也轮不上阮家嘉意来做这只折翼凤凰的归宿。

    她顿了下,又呜呜哭起来。

    阮家最大的错处,便是把这唯一的宝贝姑娘教养得太过天真纯良。

    在巧黎沟的最后一夜,嘉意没有睡着。

    后半夜时,房门吱啦响起,爷爷拧开门把手,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他静静站了会儿,又走开,去墙边扒拉行李,拉链被小心拉开,窸窣响了两声后,又被小心拉拢。

    阿妈睡着了,被窝里传出轻柔的呼噜声。

    嘉意在爷爷离去的背影里,轻轻眨了下眼睛。

    -

    北城和巧黎沟,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隔着千山万水。

    阿爸阿妈陪嘉意去,路程虽然赶得紧,但吃住行都由梁家派来的助理乔舟安排,一路赏着新鲜风景,还算轻松愉快。

    北方太阳格外烈,嘉意趴在窄窄的窗格上,被阳光闪得睁不开眼睛,一团团的云朵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连绵起伏的高山,也没有密密仄仄的树林,只是一片辽阔、苍茫的旷野。

    这是生养梁先生的地方。

    飞机落地,乔舟便接到了电话,他一路温和笑意、随和健谈,却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切换成恭敬谦卑的模样,喧闹的机场因此变得沉寂,阮家爸妈和阮嘉意都屏住了呼吸。

    对面正是梁鹤深,他冷沉的嗓音断断续续从话筒里传出,是字字铿锵,连在一起却听不真切,嘉意只听见两句话。

    ——“不见。”

    ——“随你安排。”

    深秋的冷霜透过机场厚重的玻璃,浸进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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