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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走吧。”
赶车的知秋脆声应诺,将马车掉了头,朝阳门街方向驶去,刻意在往柳皇后所在的马车边缓缓驶过……
风吹起了窗帘一角,两辆马车擦身而过时,青篷马车里的柳皇后清晰地看到了谢应忱的脸。
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笔墨难描。
狐狸眼,悬胆鼻,薄嘴唇,完美无缺的五官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疤!
怎么会?!柳皇后瞪大了眼,窗帘又被她拉开了些许。
那辆马车里的谢应忱正低头与顾知灼说着话,微笑时,那双优美的狐狸眼眼尾斜飞,笑容绮丽似骄阳,却是让柳皇后心底发寒。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谢应忱的这个笑容似乎穿越了二十年的岁月,与记忆中的另一张面容重叠在了起来。
这一刻,柳皇后觉得她仿佛又看到了顾明镜。
她的心脏似乎停顿了一瞬,近乎屏息。
当年,顾明镜坐在高高的凤位上,总是冷眼俯视着自己,仿佛自己永远都触不到她的衣角,仿佛自己永远要卑微地匍匐在她裙下。
那是一种傲视一切的笑容。
柳皇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似的。
等她回过神来,定睛再看去时,那辆黑漆平头马车已经驶远,再也看不到谢应忱的脸。
柳皇后:“……”
她只觉周身的血液似都凝结成了冰,一种恐怖的寒栗自脚底窜起。
“邓平,”柳皇后急切地转头去看内侍邓平,“你看到了没?”
“娘娘……”邓平一脸懵地看着柳皇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谢应忱刚刚拿下了面具,你看到他的脸了吗?”柳皇后急切地问道,窗帘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奴婢没看到。”邓平摇了摇头,说着,就往阳门街上那辆飞驰而去的马车望去,“顾世子不是一直戴着面具吗?”
“不……不是!”柳皇后抬手指着前方的那辆马车,那只手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他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伤,一点伤痕都没有。”
下一刻,疑问自然而然地浮现她心头,谢应忱既然没有毁容,为何要戴面具?!
柳皇后的两耳嗡鸣作响,耳边似近还远地传来了邓平干巴巴的声音:“听说顾世子十三岁时在西北战场上毁了容,脸上留下很长的一条刀疤……”
说着,他伸指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足足有三寸多长,跟条血红的蜈蚣似的,吓人得很,皇上当时是亲眼瞧过的。”
“顾世子在外头从来不会取下面具。”
“娘娘是乏了吧?”邓平小心翼翼地看着柳皇后,给她斟了杯药茶,柔声说,“这几天娘娘担心国公爷的安危,夜里都没睡好,奴婢看着也心疼。”
邓平将药茶奉到了柳皇后手边,而柳皇后一言不发,恍若未闻地盯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邓平随口唏嘘道:“这顾世子的眼睛看着还是挺像先皇后的。”
柳皇后周身一颤,猛地朝邓平看了过去,眸放冷芒。
凤仪宫上下素知,先皇后顾明镜就是埋在柳皇后心头的一根刺,哪怕二十年过去了,人死如灯灭,可那根刺就不曾拔出过,还越陷越深,凤仪宫中根本无人敢提先皇后。
邓平吓得赶紧跪下,匍匐在地:“奴婢该死,不该妄言。”他的额头抵在马车的地板上,身子簌簌发抖。
“滚!”柳皇后一振袖,语音发紧。
她一不小心将桌上的那杯药茶翻倒,茶水倏然倾倒而出,沿着桌面淌落下来……
邓平也顾不上收拾那杯翻倒的药茶,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下去了。
柳皇后再次抬眼看向了前方那辆几乎快要看不到的黑漆马车,两眼恍惚,魂不守舍。
“很像吗?”她喃喃自语着。
“顾明镜当年怀的孩子真的死了吗?”
当这句话出口后,柳皇后陡然发现后背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中衣都被浸湿了,又冷又粘,那沁人的寒意如大网般将她绞住。
当年,皇帝曾亲口许了她,她才是他的妻,她生的孩子才会是他的继承人,未来的储君。
他说顾家自恃功高盖主,不能助长顾家的野心,他亲口答应她,绝不会让顾明镜腹中的孩子出生的。
可是——
柳皇后混身战栗不已,心里浮起一个恍若来自无边地狱的残酷声音:
万一呢?
万一谢应忱真的是……
嘶——
那窗帘被她硬生生拽出了一条裂缝。
而她毫无所觉。
灵魂像是被生生地撕成了两半,一半在这里,另一半回到了二十年前。
当时,皇帝明明许了她的,却任由顾明镜封宫大半年,几乎等到顾明镜腹中的孩子快要足月,他才亲自去坤宁宫赐了那杯毒酒。
她不放心,踌躇许久,终究也去了坤宁宫。
看到的是一袭红衣的顾明镜躺在纱账之中,香消玉殒。
那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柳皇后当时也只看了一眼,就又匆匆离开了……
她完全没注意顾明镜生下来的那个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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