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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落,他自己便忽然反应了过来——
盈山这样深的大山里,村民们哪怕全是病弱伤残,想要自给自足活下去,多多少少也是需要打猎的。
哪知阿音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里的人从不打猎,‘狩猎场’是给外乡人和祭品悦神用的……总之,很危险,你别去。”
她瞥了一眼怒目圆睁的族长,不敢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里、里边的陷阱都是族长带人布置的,他会害死你的。”
狩猎场……悦神。
此处的“神”享受鲜血与痛苦。
商宴阴沉地剐了族长一眼。
不料那族长气极之下,再不顾其它,利剑还卡在牙关,便含混地斥道:“……你胆敢……背叛……山神!”
满嘴的血溢出来。
商宴握剑的手一颤,忍无可忍,抬手劈在族长后颈,将他打晕在地。
他从乾坤戒里拎出一条丝绢,细致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边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帮我?”
阿音望着倒地的族长,愣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这话是在问自己。
她瑟缩了一下:“他、他会害你的,而且……我想逃。”
商宴擦剑的动作一顿,片刻,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朵开在淤泥里的、干净的花。
“知道神栖洞在哪么?”半晌,商宴又问。
阿音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不等商宴开口,她便主动道:“我带你去。”
商宴抬头盯着她。
“那个渡魂师姐姐,她在那里,对不对?”阿音被他盯着忐忑,嚅嗫道,“我、我想请她帮一个忙。”
“你知道她是渡魂师,”商宴问,“她告诉你的?”
阿音垂下眼,紧张地绞着手指,“嗯。”
晓羡鱼主动表明身份,说明她觉得这小姑娘值得相信。
那他也信。
“好,”商宴收剑归鞘,“你带我去。”
*
晓羡鱼睁开眼。
她似乎睡了十分漫长的一觉,在幽暗中睁着眼睛发愣许久,才慢慢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是了,“神池”突然间盈满了血水,她被拖拽到此,晕了过去。
再然后……
晓羡鱼在浆糊似的脑子里翻寻片刻,实在没什么印象。只好先摸索着坐起来。
这里明显是个洞穴,似乎极深,却不知从哪儿渗入些许光亮,堪堪足够视物。
这里多半就是那位“山神”的老巢,空气中弥漫着阴郁寒浊的气息,挥之不去。
晓羡鱼却不感到冷——她在这等环境下甚至还睡上了算是舒坦的一觉,简直诡异。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锁骨处——火灵玉正好端端系在她脖子上。
晓羡鱼一愣。
分明先前在乱坟堆时,她已将一身零碎摘下了。
这东西如何回到她身上的?
正寻思着,耳畔忽落入一点轻碎的动静,是铃铛声。
晓羡鱼转头,循声望去,看见了角落里的奚元。
白衣青年倚在嶙峋粗糙的石壁上,一动不动,眼皮微阖,好似在想事情。
他手里握着闻铃伞,百无聊赖一般,懒洋洋地旋转着玉柄,扰得金铃微晃。
潭波映出的碎光从他眉梢跌落,延成雪亮、细极的一线,描摹出鼻骨至唇珠的轮廓。
晓羡鱼瞧着那一剪侧颜。
冷白、精致,没什么活人气。
见惯了倒霉鬼温润乖顺的笑模样,她这一刻才察觉,原来他面无表情时,透出的气质不是冷淡,而是阴森。
访月仙仿佛流露出了几分恶鬼相。
晓羡鱼没来由地觉得,比起白衣,红衣或许更适合他。
“哎,倒霉鬼。”她出声喊他,“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奚元转伞的手一顿。
他侧目望来,身上古怪、微妙的阴森气质悄然间散了,温润玉泽重新涂上眉目。
“你醒了,”他轻声解释道,“我许久感应不到你,便自作主张出来了。”
晓羡鱼点点头,也没多问。她站起来,只觉满身轻盈,祭神服变得干干爽爽。
想必离开了那“神池”,挂碍就不显了,衣服便也不湿了。
晓羡鱼抬起手,腕间红线果然消失了。
她想起什么,“嘿”了一声:“这山神真是个歪神,它的池子也歪得很。我今天下去一验,你猜怎么着——它说我成过亲!”
少女笑意盈盈,语气轻快,就像在分享日常小趣事一般,似乎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奚元顿了顿,笑起来:“竟有此事?”
“可不是吗,可惜你没瞧见商小公子那脸色,下巴都要掉了,”晓羡鱼也觉得好笑,乐了一会,抬眼瞧着他,“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奚元偏了下头,仿佛认真思索起来。
“也许,”他慢吞吞地道,“这是迷惑你的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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