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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车厢,只一眼便认出身在长淮巷。
谢家敞开的大门就在对面,几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边等候,众谢家护院如临大敌地围拢在家主身侧。
停住的马车这边,河间王府亲兵同样列成人墙聚拢护卫主上。
空荡荡一道小巷隔开两边人群,隐隐露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的感觉。
车边伸过一只手搀扶。谢明裳眼皮子微微一跳,盯着面前筋骨分明的男子宽大的手。
昨晚被她黑暗里狠咬住的,是这只手的食指,还是另一只手?
萧挽风长身立在车边。他今日穿一袭质地厚重的正朱色窄袖织金夑龙纹锦袍,搭配两指宽的墨色镶边,服色贵重。螭龙玉冠,金玉腰带。
夜里分明没睡好,人在阳光下的精神气势却足,镇压得满场无声。
宽阔肩膀对着前方谢家门楼,环顾一圈出迎的谢家人,萧挽风转来车边,伸手搀扶谢明裳下车。
他伸的是左手。在阳光下五根手指摊开,手掌上抬,做出搀扶的姿势,并无任何伤口。
所以,昨夜咬的是右手食指。被他若无其事藏在衣袖里。
白天阳光下华服出行、气势令人不敢直视的天潢贵胄,就如被他藏在袖中的咬痕,谁知道背地里还暗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癖好。
谢明裳收回视线,避开递过来的手,拢住裙摆就往下跳。
车边的手掌始终稳稳地朝上抬,见她不接,萧挽风倒未说什么,在谢明裳跳车的中途把她悬空接住,扶腰抱下马车。
簇新的石榴红绣百蝶长裙在阳光下摇曳落地。谢明裳好笑地想,这场景倒当真有七分像新婚回门了。
除了两边气氛明显不对。
站满了人的长淮巷里鸦雀无声。谢家人表情各异,神色紧绷。
谢崇山立在谢家敞开的大门边,面色冷硬地抬手往里,肃然道:“河间王,请。”
——
谢家敞阔的待客厅堂里,气氛算不上和睦。
双方泾渭分明地对坐着,勉强没有撕破脸,但客气寒暄半句也无。
谢崇山面沉如水:“小女如何到的贵王府?”
萧挽风不答反问:“令千金的病何时起源?怎么养成今日这般地步。”
“小女在家里娇惯,吃穿都讲究,轻易照顾不妥帖便生病。入你王府之后的饮食起居如何?劳烦贵府回去个人,把小女身边的兰夏鹿鸣叫一个来,谢家有话问她们。”
“不必。今日主谈宅子。谢宅开价三万两银,情况属实?”
“兰夏和鹿鸣为何未随行?难道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
“顾沛在王府担责看顾令千金。谢家想问什么,可以问顾沛。”
“呵呵。圣旨未抄没谢宅,宅子定价三万两,却不见得要卖与河间王。”
两边虽在对话,态度都强硬,话题仿佛两条并行的河流,并不能交融。
两边沉默地对视片刻,萧挽风道:“令千金已经带来贵府。有什么想问的,当面直问便是。”
谢崇山硬邦邦地道:“她们母女自会闭门说话。不必河间王教导。”
……
谢夫人关闭门窗,并不多话,直接把谢明裳的衣袖从手腕捋去肘弯,露出白藕似的手臂,在面前仔细检视。
头一眼便惊见肘弯处未褪的瘀痕。
她急忙把衣襟拉扯开,当即露出肩头的几处指印。雪白肌肤上显出明显的青紫瘀痕。
谢夫人的声线都颤抖了。“他……他凌虐你?”
谢明裳把衣袖拉回去,一时间居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被子蒙住头脸,把她按趴下,狠命地揉搓拉拽身上各处关节,拉拽得小腿抽筋,算凌虐么?
她心情略复杂地说:“也不知算不算……但不像娘想的那样。河间王这人不大正常。
兴许在军营太久,有些古怪的癖好……”
有些私密事母女间也说不下去。
谢夫人闭了闭眼,把话头避开。
“你不要冲动行事。如今你人在他的王府里,他刚刚返京不久,圣眷优隆,若在自己王府里出了意外,身边人全部处死也有可能……无论如何,先保住你自己。”
她附耳低声说:“兰夏和鹿鸣在你身边很好。明珠儿,耐心忍着,蛰伏一段时日。你父亲最近起复了,朝廷还需要他领兵平叛。等你父亲立下足够的功勋,抹平谢家头顶的污名之后,再找机会,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行的什么事,谢夫人斟酌着,尚未来得及说完,紧闭的房门被扣响两声。
顾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家主上吩咐,近日谢六娘子在王府里的起居,谢夫人有什么要问的,卑职这处有起居记录。卑职递送进来了。”
多个顾沛在场,谢家母女同时闭了嘴。
谢夫人慢慢地翻阅起居记录。
顾沛守候在门里,还有个顾淮守在门外。
谢明裳挨个打量过去,嘲道:“你们兄弟俩不跟着你们主上,都跟着我做什么。怕我跑了?”
顾淮在门外拱拱手,居然不否认。
“主上吩咐下来,命卑职跟好六娘子。六娘子身子急需调养,安稳日常的起居有利于加快康复。以六娘子如今的身体情况,不宜过东躲西藏的隐匿日子。还请六娘子体谅。”
谢夫人冷冷道:“惺惺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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