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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局”的理由,将无辜女子摆上赌桌,屈从这最后一步。
这是她的缺点吗?百里归月不这样觉得。
如果天衣无缝的谢澜安身上,连这一丝破格争天的人气儿都没了,她凭什么拿命为女君谋划?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谢澜安,包括在荆州统帅做主的谢逸夏,都等待着她的决定。
谢澜安一夜未眠的眼睛里明光熠熠。
对手以为,她会受缚于自己的原则吗?谢澜安的目光透过朝阳倾洒的北窗,远望着皇宫方向,又仿佛在看更北方,隔着一张棋盘,与稳坐枰局前的那位雍容老妇遥相对视。
她唇边漫出一丝淡薄的笑,说:“那就斗一斗。”
“请叔父速调一万亲骑入京,驻扎京城南北城门外,防范北府军异动。”
她亲眼见识过叔父训练骑兵对撞,只要褚啸崖不敢把全副身家投入金陵,那这只隐藏起来的荆州骑队,足与同等数目的北府铁骑对抗。
“精锐营交由戏小青统领,纪小辞为副将,配合骁骑营行事。召拨云堡部曲伏于石头城外,由胤奚调配,作奇兵待时而动。”
谢澜安转眸看胤奚一眼,不轻不重,宛如解冻的春水轻易漫过了堤岸。
她说:“戒躁勿怒。”
胤奚迎着她眼里的粼粼光芒,心中的滔天之怒忽化作一川烟草,顺从地贴伏在地了。
“没有女郎的命令,”他按捺着自己,“我不擅动。”
“不,”谢澜安却道,“我给你见机应变之权。”
今形势变幻莫测,如果事事都等着向她与二叔请示就太迟了。她需要适当放权,而这个弥上驭下的人选,必须有极其出色的定力与判断力。胤奚与贺宝姿、玄白允霜不同,他虽是她栽培起来的,却不是她的下属。
他们二人,是心有灵犀的同袍。哪怕胤奚的刀再锋利无前,也会以她的考虑为先,她便是束得住他的宝鞘。
胤奚一静之后,俯首称诺。
不止如此,谢澜安又请谢逸夏立即向朝廷上书,要求接收丞相的任令文书。
陈勍不是很想让二叔做丞相吗,而且还是宫宴上当着众臣的面亲口说的,想赖都赖不掉。叔父有了这个身份,控制中书省的诏令拟制,就是名正言顺。
于是乎绾妃才在太极殿为陛下诞下大皇子,未等群臣同贺,三公九卿便听到了谢澜安叔侄强势把持朝政的风声。
以骁骑营为首的三营禁军,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透。褚啸崖得知消息,说意外却也不甚意外。
文人有句武词儿,叫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褚啸崖与谢二同为统领十数万兵甲之人,谁不知谁肚子里的算盘?这些年,褚啸崖一直分出一只眼睛紧盯着荆州,就是因为知道那谢二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笑谢逸夏常年以风流不争示人,江左清流还对他万分推崇。如今怎么样,褚啸崖这个冠着“狼子野心”的军阀还未动,谢家却先显露了不臣之心!
大司马自不肯眼看觊觎多年的果实,被旁人摘去,他迅速调集两万北府军,封住金陵城门,自己暂在东城的府宅中,静观其变。
“父帅,”褚豹嗅出了风雨欲来的变动,兴奋的眼里暗含杀戾,“皇子诞生,谢家这是嫌‘丞相’的位置不够高,想废帝扶幼,做摄政王不成?他们不是一向以革新救弊为己任吗,怎么突然不装清高了?父亲等朝廷赐九锡,等了这些年,尚且未进一步,谢家凭何觉得他们可以抢先一步!”
褚啸崖也有几分想不通,之前谢澜安还在为皇帝尽力调和,怎么突然便生了嫌隙。
可不管怎样,他们君臣生隙,便给西府与北府联手腾出了可能性。
褚啸崖唇髭轻扬,修书一封,命亲兵送至乌衣巷谢小娘子手里。
·
朝中一连罢朝数日,一直到了元宵节这日,宫中愁云惨淡,全无节日气氛。
陈勍看到谢逸夏那封请任丞相的折子,深深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不敢应,也不敢驳,不敢把人继续留在金陵,却更加不敢放。
陈勍到此时终于醒过来,他对谢含灵的坦白,是不合时宜的。这便是谢家动怒的后果。
可是,那褚啸崖不是同样提出与谢含灵结两姓之好吗,而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己的初衷明明是替她解围,为什么她对褚啸崖的冒犯没有反应,反而他一提,谢含灵便刀戈相向,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难道在谢含灵心里,他堂堂国君,比不过一个大司马?
陈勍内心郁闷而惊惶,收获长子的喜悦,也被兵甲围城的威胁冲得荡然无存。向外的诏书传不出去,陈勍坐在永宁宫的暖阁,只觉周身寒冷。
新生的娇嫩婴儿在襁褓中哼哭,陈勍听得心烦,让傅姆将皇子抱下去。
他望着榻上闭着眸不看他一眼的成蓉蓉,默了默,为她掖了掖锦被,抿开干涩的唇:“你没有话想问朕吗?”
成蓉蓉睫毛轻颤,久到陈勍以为她睡着了,她缓缓启口:“绾,牵绊也。从臣妾与陛下相遇的那一面开始,陛下便想利用我、利用我与谢大人之间那点微薄的交情,绊住她。这一切一直在陛下的计算之中,不是吗?”
一年的欢爱时光,浮光掠影。绾妃的声音在四妃中最为柔甜,可今日,她的语气疏离而悲冷,比起怨恨,更如心死。
陈勍自嘲地笑了笑,他垂下眼睫,柔情地望着那张他亲过怜过的脸。
“那么爱妃呢,朕当真是你第一个钟情的人么?‘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蓉蓉的闺房里,至今还藏着亲手为谢含灵绣的荷包吧?”
成蓉蓉豁然睁眼,那张本就苍白的面容,瞬间褪尽血色。
她诞下孩儿后,本就将养得不好,下身一直沥血,尽日靠着喝药维持。那句话在耳边炸响的一瞬,成蓉蓉惊坐欲起,只是眼前金星乱迸,竟坐不起来。
成蓉蓉徒然倒回枕上,冷汗沾鬓,含着羞耻又惊怒的颤声道:“您、您调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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