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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惊失色,猜出宫中的种种反常多半跟河间王有关,纷纷支吾搪塞, 不肯随他来。

    倒只有年纪轻轻的卢编修越众而出, 自愿随他前来, 记录所看所听,充作文史。

    此人为何心态转变, 愿意帮他做事,萧挽风也不在意。

    他只抬手指了指另一侧战战兢兢坐着的杜家家主,杜幼清的父亲。任职国子监祭酒, 倒也是个合适的记录人选。

    “记录卷宗, 本王不缺人手。本王看中的是卢编修的弘文馆资历。”

    “如实记录,送你平安回家。”

    “胡乱撰写,送你人头落地。”

    言语警告卢编修, 倒把对角坐着的杜祭酒吓得不轻,连连作揖:“下官必然尽心记录。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卢编修鄙视道:“谢六娘子说得不错,杜家果然一家都是软骨头。”提笔蘸墨,铺开白纸。

    “文臣证史。不管好的赖的,有利于殿下的还是不利于殿下的,下官尽书于笔下。有一字虚假,只管砍我的头!”

    石门再度打开了。手脚镣拷的重犯被押解入石室。

    今晚审讯的犯人只有一个。

    曾经权倾朝野的林相:林知观。

    陪审的倒还有一个林三郎。先被狠打过几轮,凄凄惨惨地拖进石室,扔去林相面前。

    石室里立刻热闹起来。满耳朵都是林三郎的鬼哭狼嚎:

    “爹,看孩儿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不论他们问什么,爹招了罢!”

    林相无动于衷。

    “林家遭逢河间王,注定有此一劫。身为人臣,岂能惜身。吾家三郎这条性命,随河间王处便是。”

    “好个忠臣口吻。”萧挽风在长桌后坐下了。

    抛却血脉亲情不顾,林相论起心狠,远超裕国公。难怪爬得高。

    他从桌案上翻找几下,寻出一封手谕,扔去林相面前。

    “只可惜,天子手谕,已论定忠奸。”

    林相吃了一惊,展开面前的绢书细读。

    极为眼熟的天子亲笔,开篇写:“奸相误国!”

    “河间王,你胁迫天子作此手书!”林相愤然抛下手谕。

    萧挽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起身绕过书案,把愤怒抛掷去地上的手谕又扔回林相怀中。

    “文臣武将,刀笔兵戈,讲究个生前身后名。林相,有这封天子亲书的手谕在,你已注定 ‘奸相’骂名。”

    萧挽风立在林相面前,淡淡道:“当初构陷贺帅,毁他一世英名,同样如此。林相何来愤怒?”

    沙沙笔尖记录之声顿了顿,卢编修抬起震惊的脸。萧挽风吩咐他:“继续写。”

    林相的脸色同样空白了一瞬。

    “原来如此……”他忽地呵呵笑起来,“原来如此。你竟为他复仇而来。你和他非亲非故,以你的年岁,理应没见过他几面。你竟然会为他复仇。”

    “并非复仇。”萧挽风答得极平静:“本王与贺帅非亲非故。本王想和林相讨回的,是一份拖欠的公道。”

    “公道?”林相仰天大笑:“所以才说,天下衮衮诸公,皆是庸碌之人。河间王,你也不例外!”

    “尔等庸人,只看到眼前三寸地界,仿佛未开智的蠹虫那般,有功追讨赏赐,有过追究刑责。哼,公道。却罕有人深究天下大势,罕有人看到眼前风光无限之盛世,会思索三五十年后国运如何。君不见,多少盛世埋恶果,无限悲凉始昨日!”

    沙沙记录之声不绝,几名文官飞快地书写,萧挽风并不打断,坐回长案后听。

    【林相言曰:多少盛世埋恶果,无限悲凉始昨日。】

    卢编修抄录完毕,忍不住高声质问。

    “林相之意是,五年前,贺帅叛国的罪名,果然为林相构陷?为了在盛世当中,‘除恶果’,免去三五十年后的悲凉?”

    林相颔首:“冒天下之大不为,极力劝说人主,方成就此功。” 他环顾左右。

    “诸位,你我身为文臣,都知晓:武将势大,灭国之兆。贺风陵声望之鼎盛,当朝文武百官无出其右。大江南北,处处建有贺风陵生祠;云朔边地,只知贺帅,不知天子。”

    “天子御驾亲征关外那年,贺风陵四十有二——正当男子力强、野心勃勃之时。”

    “当时,我便觐见先帝。御前直言:欲克关外敌,先除关内敌。”

    “欲拓关外之疆土,先斩贺风陵。”

    石室里安静无声,卢编修、杜祭酒两个,听得目瞪口呆。卢编修喃喃说:“倒也不无道理……”

    萧挽风坐在桌案后,蓦然问:

    “欲拓关外之疆土,先斩贺风陵。林相如愿斩杀贺风陵,五年过去,关外之疆土拓了多少?”

    “……”

    “先帝看不上林相是对的。”萧挽风一哂起身:

    “自恃甚高,腹无才德。正所谓志大而才疏。贺帅,百年难得之将才;先帝,胸襟锐气之英主。竟毁在你这小人谗言下。”

    林相冷笑:“老夫一心为国谋划,并无有任何利己之处。斩杀贺风陵,乃是为了社稷安稳!哪怕冤杀了他一个,亦是为国去除隐患之义举。老夫不悔——”

    “得了吧。”石室下方一处空心铜管里忽地传来女子的嗓音。

    片刻后,石门开启,隔壁石室旁听的大长公主长裙曳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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