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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星沉,夜漏将半。
白日里的喧嚣因着一桩意外无法歇止,细碎交谈总在河埠台阶与往来的小船中起起伏伏。
远处打更声将睡意惊走,不知不觉,人已寻了五个多时辰……
河岸边依旧站了许多人。
但若细看,就会发觉是更换了一批的。
从一言定乾坤的家主长男们,换成了畏畏缩缩、总忍不住左右赔笑的闲散子弟与青嫩……
张简不知从哪里归来,麻质长衫下摆一路扫过油亮的青石砖。这位昔年状元郎的脊背浸润在夜色里,看起来竟有点佝。
年逾三旬,于官场浸淫十数载,瞧着倒比烟雨楼前的“蟾宫折桂”匾还瘦三分。
张简的步幅并不大,提着盏椭圆竹丝灯,不紧不慢从巷弄绕行而来。
奇的是,他身后小厮却要小跑着才堪堪追得上。
小厮捧着只玲珑提盒,落后一步,盒中像是冰湃着什么瓜果鲜茶,逸出丝丝缠绕的白雾,倒显得这主仆二人愈加神异缥缈起来。
张简大袖翻飞,一路脚步不停的踏过河岸,穿过人群,转眼入了马家宅。
那手上灯火明明灭灭,像是漂浮着。
他人过门槛,橘色的灯也漂了过去,映得青石影壁愈加光斑曳动、闪烁不定。
张简脚下一顿,见地衣叫踩得斑驳污浊,思及今日事多,来往频繁,恐怕无人顾得上收拾。
他稍一抬脚,绕了过去。
直上游廊,又过九曲桥,一路匆匆。
黑暗中,桥下锦鲤不知被什么惊动,蓦的翻腾起来,搅碎了满池星子……
灯笼犹自摇曳,光晕攀上月洞窗,短暂的驱散了一院浓黑。
倏忽间,云头履踏碎阶上苔。
五开间厅堂的蠡壳窗忽而涌出烛浪,十二扇隔扇门上,《渔隐图》缂丝泛起了既腐且旧的春水绿……
张简立在阶前,灯笼竹骨爆出哔卜碎响。
他并不着急去听里头人说了什么,也不急着推门进入。
立在阶上,终于徐徐转身,居高临下的冲着小厮道:“去,去厨下催一催夫人的玉竹百合鹌鹑羹。还有松涛苑那边……”
刚要继续说什么,却听里边一把熟悉的破锣嗓,理直气壮的嚷道——
“这如何怪得了咱们?咱们既无戍卫之责,又非一方长官,区区富家翁耳。跟着出人出力熬到现在,已是尽了心了。”
说着,还悠悠打了个哈欠,催骂着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嫌弃没个眼色,堂堂藕园马家,连盏上好的云雾茶都欠奉。
这时,有人驳道:“陈翁想得倒轻巧,人至今未寻见,在座各位怕也有数,这正是涨水的时候,小殿下万一运道不好……往年这时候出事的可不少!”
“正是正是,那可是当今的亲兄弟。要真出事,夷三族灭九族的,皇帝家还和你掰扯对错不成?哦哟,早知前些年去胡州贩丝就该举家迁去的,我这个脑子啊……”
“什么抄家灭族?”
那破锣嗓嚷了声大的,又高深莫测道:“正所谓法不责众,逐鹿地界上盘着的蛇啊虫啊的多了去,从上往下一层层的捋,都轮不到咱们?懂?”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更何况,这不有现成背锅的么?”
“您是说,不能吧?”
“谁叫他们不早不晚,偏生这会儿父女俩一道失了踪,这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
“可是梁……他和张邑尊毕竟是连襟,娶得是姊妹俩,都是马家女婿……”
……
夜风习习,吹得灯笼里的烛火须臾间像是彻底灭了。
也可能是厅堂里光线太足,映得门前檐下黑黢黢,连带着张简的脸色也黑沉沉模糊不清。
他快速的与小厮叮嘱了几句后,忽而扬声道——
“诸位久候了。”
说着,抬起脚蹬开了楠木屏门,惊飞了檐下盘旋许久的夜蛾。
绕过屏风,十数张紫檀玫瑰椅齐齐转向,杯碟碗盏中间或升起白雾,于室内依旧神异非常,隔得人人个个面目难分……
“是小张大人。”
“张邑尊,夜深叨扰了。”
“省之,快这里坐……”
张简张省之踏入厅堂,整个人瞬间由黑暗中步入灯火阑珊下,连面上神情都似变了几变。
他直如未听过这群人争抢着推卸责任,还吃着喝着便想要砸锅。
形容一派温煦,开口便招呼道:“今日事繁客众,多有怠慢,又累得诸位苦等至今,实乃在下之过。”
众人忙道不敢。
谁料张简话锋一转,紧接着直问道:“只是,未知诸位商议得如何,可有定计,还照旧么?”
这话一出,席上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往年庆贺寿辰与汛期诸事,皆是马太公本人领着马家大爷一道操持。
只是,马家大爷自来禀赋弱些,今年开春时忽染劳瘵之症,旬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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