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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即便是父母,也是不值得信任的。】
青砖地面渗着经年的潮气,蛛网在梁柱间织就惨白的帷幕。
原来家里的小破房地下还藏着这样的宗祠,瞧这雕花的牌位,密密麻麻的码着,从上到下,秩序井然。
像极了那练习折梅步时需使用的石板上的教条。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今日带小女与妻前来打扰,虽有坏‘阴不入祠’的规矩,但望祖宗能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原谅则个......”
低沉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女孩看着男人的背影在忙碌,口中手上皆是不停。
面对祖宗,这个横惯了的男人竟是难得的恭顺谦敬,手中的三柱高香插得板板正正。
“跪下。”男子完成了他的‘告罪’,淡淡的宣布着。
他生得一副刻薄相,颧骨高耸如刀削,两颊深陷似枯井。常年抽旱烟熏黄的牙齿参差不齐,说话时总带着股刺鼻的烟酒臭味。
那双浑浊的三角眼永远半眯着,眼白布满血丝,像是熬了无数个算计的夜。稀疏的眉毛杂乱无章地耷拉着,眉间一道深深的竖纹更是衬得他宛如夜叉。
枯瘦的身躯裹在褪色的绸缎长衫里,这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他似要穿到天荒地老。
“唉,跪吧。”
妇人好言劝着,不过在女孩的关节处略微用力便让女孩脱力。
女孩的双手被捆着,本就脆弱的膝盖弯曲在早已备好的蒲团上。
这可不是‘怜惜’,女孩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为了避免货砸手里卖不出去的保障手段罢了。
若是她砸在石砖上不影响她走‘折梅步’,她那父亲恨不得她狠狠的砸。
“哼,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男人冷哼一声,对妇人道,“你还护着她做什么?没看见吗?这小狼崽可是也记恨上你了。”片刻,他又扭头说道,“家里供你吃,供你喝,你还想跑哪去,要不是你娘把你盯得紧,还真让你跑了。”
八岁的女孩逃跑未遂,看着眼前‘揭发有功’的母亲缓缓将支撑着她的手臂放下。
这下她的膝盖便实实在在的触到砖面,全身的重量压在两个小小的支撑点上,带来尖锐的疼痛。
她的好母亲,但凡有什么变故,总是坚定的站在父亲那边。
多个难眠的夜晚,她总是在想,娘到底爱不爱她。
大抵是爱的,只是没有那么爱。
这个弱女子总是在事后哭得梨花带雨,情深意切的表示‘是娘对不起你’,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什么用都没有。
就像现在,那个男人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她便动摇了。
女孩扭头看了妇人一眼,抛却血缘纠缠,用一种尽可能客观的角度去看她。
女孩似乎能看到妇人身体中属于异性的那一部分在慢慢的吃掉她。
呵,她在慢慢的变成一个男人。
失策了,女孩虽早有防备母亲之心,却还是在母亲故意留出的空档中栽了跟头。
事实证明她的母亲不配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
现在也好,终究是将那些拉拉扯扯的骨血联系看透了......
想来真是好笑,大家明明演了两年的父慈女孝,母女情深,要紧关头还是要搞什么服从性放归测验。
是要测试她是否被驯化完毕么?
由此可见,这两人得有多不放心她啊。
家人做成这个样子,真是够了。
长期淹在痛苦中的女孩早就习惯了这类疼痛,此时阴凉的气流旋上来反而让她好受不少。
与此同时,众牌位捧着的男人开始了他的表演。
“那日我父被奸人所害,身份地位一落千丈,族眷亦被虐杀。全族三百人啊,只留下了我一个男丁因在外而躲过一劫,从此隐姓埋名不敢声张。”
“我还记得我那小弟弟,他才三岁!我外出之前才刚喝了他的生辰酒,他就这样死于奸人之手,我恨啊。”
“不过风水轮流转,奸人终是遭了报应,我族也迎来了新的机会!”
“二丫头,你现在是族里唯一的希望了,我族要想重返昔日荣光,只能靠你了。”
“昔日折梅步一出,世间祥和千年。千年过去,折梅步传承至今,多少贵人斥千金求一梅香贵女,为父便是希望你能成为家族复兴之贵女。”
“我低声下气从往昔好友处取来最高品质的药膏,拼尽全力为你找来梅花嬷嬷的教习笔记......都是为了你啊,到时你便可凭着金梅令锦衣玉食,不必再跟着我们过苦日子......”
女孩抬眼看了他一眼,无半点触动。
戏码虽新鲜,家族大任都搬出来了,但这个男人总是装不了多长时间的。
先前那两年不过是因为有‘复兴’的愿望在前头吊着,他才能耐下性子。
现在都撕破脸了,还在这儿唱戏希望能感化她。
他总是那么自信。
“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你说了一箩筐话,全在这儿当哑巴。”男人的独角戏唱不下去了,转向妇人发难,“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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