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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又磨蹭过几刻钟,她才像是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带着众人从甲板开始,一步步地翻找起来。

    崔竹喧蹙着眉提醒道:“簪子细小,许是掉进哪块松动的木板间了也未可知。”

    这话一出,原先站着的众人,纷纷趴跪下去,用指腹沿着木板的间隙一点点摸过去,孔缝稍大些的地方,则用指甲抠、用铁丝挖、用木箸撬,寻到了食物残渣少许,碎布条几片,大多是虫豸的鲜尸和干尸。

    这般来回兜走数圈,连天上的日头也熬不住,寻了月亮来顶班,天上星子闪闪,舟上烛光烁烁,上下两道眼皮渐渐无力支撑之时,忽然闯进一声怒喝:“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瞌睡被瞬间惊醒,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破铜烂铁藏在身后,无人应声,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浓重。

    “表兄忽然这么凶做什么?”崔竹喧面上顿时带了几分不满的神色,“他们是在帮我寻簪子,又不是躲懒不干活。”

    金子熹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不过是根簪子,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回你的屋子里去,过后我派人给你送一匣子,别在这添乱。”

    她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好,低眉走进船舱。

    身后是金子熹冷冽的发号施令,“船上混进了贼人,全体戒备,给我搜!”

    崔竹喧眨了眨眼,脚步未停,只是在无人处悄悄翘起了唇角。

    看来,已顺利逃了。

    *

    汾桡县,茶坊内。

    送罢一伙在此处歇脚的力夫,小二正笑嘻嘻地将排在桌案上的散碎铜板捡起,一文、两文、三文……一两金?

    小二登时看直了眼,手指头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又擦,磨得通红,这才颤巍巍地伸手,眼睛一眨不眨,喉头上下滚动,指尖距离亮闪闪的金只差毫厘,转瞬间却变成了一副女子的小像。

    “可见过画上人?”男子一袭黑衣,通身绫罗,腰间挎着一把横刀,活脱脱一副生人勿近的阎王相,不好惹得很,可有金子做饵,饶是他声音再冷硬,也不妨碍小二讨好地笑成一朵花。

    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缝中透出的目光在瞧清画像模样的那刻,顿时亮得逼人,“见过!我见过她!”

    男子紧皱的眉头豁然一松,也跟着流露出些许喜色,只是很快又被强压下去,将刀往桌案上重重一拍,“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敢信口胡说,编假话搪塞我——”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见过她!”小二生怕那金子跑没了影儿,急匆匆地在耳边竖起三根手指,义正言辞的保证,“就在昨日,她在这茶坊里喝茶,还是我亲自给她倒的呢!”

    “可知她去向?”

    “知道,她是……”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掀帘而入,小二正要搪塞一句打烊,那人却直直奔向他的面前,而后将手中纸张拆散,抖落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女郎,不巧,与桌上那张小像生得一模一样。

    “你昨日可曾见过她?”

    小二看看新人,再看看旧人,斟酌着语句道:“见是见过……”

    持刀男人望见画像,瞳孔一缩,手腕一抖,一把银刃就横在了来人的脖颈,质问道:“说,你如何会有这幅画?”

    金玉书被吓得脸色一白,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这、这是我表妹,我给她画的像,有何不可?”

    “一派胡言!”男人冷嗤一声,“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模样,癞蛤蟆学了两日走,便敢胡乱攀亲!”

    金玉书心中忿忿,他怎么就癞蛤蟆了?就算不是什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起码五官周正,称一声清秀不为过吧?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梗着脖子道:“这就是我表妹,你爱信不信!”

    反正他要是找不到人,回去寇骞也饶不了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破罐子破摔。

    一时间气氛凝重,剑拔弩张,小二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怯怯地开口:“那个,昨日这女郎来时,确实说她是要去寻表兄来着,但是县衙的班头帮她寻到了,她就跟着人走了。”

    “跟着谁?”

    “跟着谁?”

    两道锐利地目光直勾勾地逼过来,小二在脑中反复回想那颗灿灿的金子,强行稳住跳得愈发慌乱的心脏,“跟着金家的管事,上了商船。”

    金玉书一时愣在原地,双目陡然睁大,好一会儿才艰难出声:“你是说,她跟着我兄长的船走了?”

    男人倏然将金子扔出,小二立时追过去捡起,待他欢天喜地地抬起头时,茶坊里已空无一人。

    *

    松荆河上,大船尾部勾连着数条小舟,恍若横生出了七八条尾巴游荡在河水间。

    忽而,河水里扑腾出一个瘦长人影,瘦长人影拽着另一具人影,攀着自船舷蔓下的绳索往上爬,前者动作灵活地踩着船身借力,犹如猿猴一般,踏着船舷,翻进甲板,后者则如一滩烂泥般被扔在上头,一动不动。

    牛二兴冲冲地跑过来,瞟过一眼,发现是个人,顿时没了兴致,恹恹地靠着船舷坐下,“这水里怎么见天地漂人下来,也不晓得漂点金子什么的。”

    “金子要能浮在水上,那还是金子吗?”阿树抹了把面上的水,将外衫、里衣一并剥下来,光裸着上身,手一拧,沥出稀稀拉拉的水,就近寻了根挂帆的纤绳当晾衣绳,把衣裳摊开晾好,奚落道,“指不定是哪户做白事剩下的纸元宝,难不成要我捞上来提前为你的丧事准备着?”

    “滚你的,老子干这么多年,还买不起崭新的纸钱不成?”

    “那谁说得准呢?”

    阿树一边同他斗着嘴,一边俯身去看捞上来的人,按照惯例,该搜刮一番,只是刚伸出手,一片纤薄的刀刃便横在他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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