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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莱尔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神性光环只剩下一点点发光渣滓在天上乱飞，树冠的枝叶稀疏到无法有效地阻挡连绵不绝的血雨，拘束复生者的树根球也松松垮垮地瘫软下去，露出重新变得无生气的骸骨们以及愈发浓郁的【夜】之秘氛。
    除了育六之外的育者们已经全部归于巨树。
    从力竭恢复再力竭，大部分兽人都认输了。他们并不认为归于巨树是个坏归宿，就像那些自愿选择永眠的聚落一样，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依旧在奋战的，只剩下疣猪兽人一人。
    为数不多的“果实兽人”包围了他。
    这个世界的碎片的所有生灵即将做出他们的决断。
    博德的仪式效果渐渐消散，但是疣猪首领的魁梧身姿却变得越发轻盈灵动，手中的巨锤和不知哪位战友或者敌人留下的巨斧挥舞得虎虎生风，环绕他的果实造物难以更进一步。
    但是被特莱尔回收后崭新出炉的猎一，靠着蝙蝠兽亲给予的蝠翼，一个俯冲，在疣猪兽人侧脖颈留下夸张的伤口，但是橙色的辉光一闪而逝，伤口处的血肉被熔铸在一起，止住了流血。
    孤身一人的领袖反手一斧头切碎了对方的一只蝠翼，又两锤子逼退了围上来的果实造物。疣猪兽人在奋战中感觉到更高处投下的注视，是长生者？还是具名者？还是更高处的司辰？濒临崩溃的熔炉呼唤着濒临瓦解的身躯，以伤痕为口，吞食着血雨，压榨着这具身体最后的活力。
    曾经，人们用这份力量来创造什么，如今，人们更倾向于用这份力量去毁灭什么。
    疣猪兽人是他所在的聚落的猎者兼祭者，他的聚落，早就失落了所有关于隐秘知识的传承。人们选择他作为祭者，只是因为他最强。
    羽毛总是要落地的，关节处传来滞涩感，原先刺痛现在麻木的体表，还有渐渐收缩的清晰视野，无一不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体就要崩溃了。
    不愧是你啊，特莱尔，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带着我们走向未来吧？
    橙色的光辉越发明亮。
    疣猪兽人并不怎么憎恨这场雨。至少他快速地结束了这个世界碎片的纷争和痛苦。树精聚落的那只金毛水平很厉害啊，他说不定也可以为我们指引一条更光辉的道路呢？
    无论如何，自己作为一个蛮子，终于可以卸下这份重担了。
    苍白原野在下雨。不知何处而来的雨滴似乎无穷无尽，如同他们万年来遭受的折磨。
    一切到此为止。
    疣猪兽人感受到不断攀上身躯的树根，特莱尔疲惫地问道：“认输了？”
    拿去吧。
    “好......你是最后一个，或者说，是倒数第二个。”
    气息攀升至第五能级，也就是燧晓者层次的特莱尔，将目光投向正在和空气低语的育六。
    “那孩子......”
    博德往前踏出一步，辛德哈特比他更快地踏出一步。
    育六犹豫了一下，选择听从大哥哥们的话，站在原地。漆黑的育六同样如此。
    “是了，是了......”特莱尔恍然大悟。“遵循万年前的升华仪式，还差一步，成为长生者，成为你们口中的使徒，需要【见证者】。那么，博德，辛德哈特，你们要如何评价我，评价我们呢？”
    博德闭上眼，小声说道：“我只和你们生活了三年。我没有那个资格去【见证】，我只是，认为一切本可以走向更好的结局......”
    “哪有更好的结局？我们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你。在你之前也有渗出者，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在我之前也有过燧晓者，他们都弃我们而去！离开了这个碎片！我看似对你倾囊相授，但其实从未建议你专精一道，因为我不能确定你是否会一样离开......我很自私吧？但是作为祭者，我必须如此。”
    燧晓者可以短暂地在世界碎片之间穿行，大部分好不容易攀升到燧晓者的祭者，都选择离开这个看不到希望的碎片世界。博德，作为外人......还是被提防。博德能理解。
    让他最绝望的不是自己不被信任，而是......
    “博德啊博德，你无论来不来，我都打算这么做。”
    “什么？”
    “这是我准备已久的伟大之术啊，你还记得吗，最开始，你让息壤焕发活力，我是如此失态......这是我在绝望至极下做出的决定，而你似乎带来了源自希望的微渺之光......太刺眼了，太刺眼了。我不敢赌啊。”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庸俗的理由——力量不足。
    祭者力量不足，不足以用更小的代价拯救子民。
    博德力量不足，不足以在祭者慷慨提供的有限时间里展现更多的希望，展现更光明的可能。
    “哈哈哈哈......”博德笑了。
    “呵呵呵呵......”祭者特莱尔也笑了。
    那么他们之间也就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辛德哈特继续迈步，他作为奉献道途的践行者，准备以行动诘问这个倒行逆施的归一者。
    狮子的头顶飘起一个断口光滑的狗爪，几根如同木偶线的半透明红线垂落。
    捂着手腕疼得脸色惨白的博德，给一脸震惊地回头的狮子，咧嘴一笑。
    不算上北地之梦里面，那一场过于超验、过于离奇、过于梦幻的春之祭，这是他们继龟大师绝地反击战、大罪回廊、学院大赛之后的第四次并肩作战。
    博德回头，用完好的那只手抱着育六往后跑去，辛德哈特迎上了慢慢缩小的特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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