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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现在想来甚是蹊跷,他堂堂太子殿下,能让金凤凰栽进山鸡窝里的匪,到底有多厉害?
过了代山,就是边关。此处乃围城养马之镇。郁卿又没在镇头看见自己的通缉令,便安心落脚在客栈里,下楼去隔壁摊子上要了一碗马肉面。
已是深秋,洗去一身风尘,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真舒服。
她捧着汤碗咕嘟,就听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喊:“红流?”
郁卿咂咂嘴,有点咸,准备再喝一口,身前一道阴影挡住光。
“真是你吗?红流?”
郁卿抬头看去,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夕阳,歪头探近她的脸。还没到束冠的年纪,高高扎起的马尾垂在肩头,散漫得不像个正经人家的郎君。
她想起这是谁了,牧放云。
当时她被贬到宜春下院,在踏春宴夜上,躲在千步廊后歇息时。他带给她一只鸡腿,被她已成亲的身份吓跑了。
郁卿忽然有些后悔。边关有种天高皇帝远的松弛。今日她沐浴后也有些惫懒,想着下楼吃完面的功夫,并未用草汁涂脸,得以被牧放云认出来。
她看他一眼,漠然道:“认错人了。”
“哦。”牧放云垂下脑袋。清亮如素兰河的眼眸也暗淡了。
郁卿继续喝着面汤,心想他真是好拒绝,好糊弄。不像谢临渊一样难缠,明明从没见过她的脸,隔着漫长的庭道和六年时光,不知怎么就将她认出来了。
牧放云致歉起身离开了。
郁卿不想生事,也起身回客栈。
第二日清晨,郁卿动身时,碰巧在镇口瞧见了他。
牧放云骑着赤骥马,冲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奔去。朱红衣衫在风中鼓动,被一把鸦青束带掐出少年人的窄腰薄背。还没到完全长开的年纪,肩膀先一步展宽了,好似鸿雁振翅。
他越过郁卿后,忽然勒马回身,犹豫地看着她许久:“……你就是红流。你的眼睛在阳光下几乎是金色的,我第一眼见你时就注意到了。”
郁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
牧放云一愣,慢慢弯起眼睛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就说啊!”
他立刻翻身下马,收起雪白马鞭挂在腰间,跃至郁卿面前:“你怎么在这里……偷偷跑出来的?”
郁卿后退好几步,抬手行礼用袖笼挡住脸:“请牧大人保密。”
“你居然还记得我名字啊?”他笑中有些腼腆,抱臂指尖点着胳膊,“但……我爹才是牧大人,大家都唤我云郎。你先答应不叫我牧大人,我就答应你保密。”
郁卿不想和他纠缠,垂首道:“多谢云郎,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
“唉等等!”牧放云拦住她去路。
郁卿缓缓抬起头,眼中隐隐有不耐烦。
牧放云对上她冷淡的神情,忽然忐忑起来:“你一个人要去哪儿?你逃出来……是去寻你家郎君么?”
郁卿想着不如骗他一下,她想寻个安稳偏僻的村镇待着,就像石城镇。但她自己也不知该去何处。
就在这犹豫间,牧放云似乎想到什么,道:“你莫怕,我爹可是范阳节度使,这纵横百里十三州,外掌军事,内监刺史,有双旌双节,郡王封号。就算天子来了也得让我爹三分,你在这儿没人敢欺负你。”
郁卿陷入沉默。
她有点心动。为那句“天子来了也得让我爹三分”。
哪有千日防贼,只要谢临渊想找,总会用各种刁钻的方式找到她。
她得掌握一些抗争的手段。
显然牧家不会全力保她,但她至少能提前知晓风声,在牧家将她推出去之前,再次跑掉。
但想想又要算计争斗,郁卿只觉疲惫。
可一辈子躲避算计,躲进阴沟里,在提心吊胆中过完一生,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难道接受牧家庇护,就不需要提心吊胆吗?
牧放云面露期许:“别紧张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罪入宜春下院,又到底为何逃出来,你不想说也没事……我,我不打扰你了!是我唐突了!”
郁卿没想到他心思如此单纯,言语又如此率真,愣愣与他对视。
少年被看得脸色通红,绞着腰间的鞭尖。
天边的风,吹开敕勒川上湿淋淋的荒草,将白云也吹来大地,化为牧民心爱的羊群。他的马尾在风中微微摇晃,背后是缓缓升起的太阳,让他整个人像不灭风灯一般明亮。
方才那些权衡利弊的杂念也被吹散了。
郁卿茶色的眼眸一点点弯起。
她背过手去,越过他向前走:“我可是个大麻烦,你得尽早远离我。”
牧放云愣了愣,迅速追上她:“红流妹妹——”
郁卿瞪他:“我比你年纪大!”
“啊?”牧放云大惊,慌忙改口,“红流姐姐……”
“我不叫红流。”
“那你叫什么名字?”
“郁卿。”
她沐浴在风里。
郁卿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郁金香的郁,卿卿我我的卿。”
她扭过头去看他。
方才牧放云还没留心,此刻才发现她唇尖是翘着的,像百灵鸟的喙,笑起来时也像要唱歌。牧放云被她婉转悠扬的笑意勾得额间冒汗,扭过去,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叫牧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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