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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么?”
戴四海不由一顿。
这是戴柯懂事后第一次问起妈妈。
戴柯的性格形成有迹可循,从幼儿园开始,就有一些恶劣的小孩故意嘲笑戴柯没有妈妈。小小年纪不懂友好化解矛盾,咽不下怒气,便以铁拳打天下。
从此再也没人敢提他妈妈。
戴柯忽然又加一句,“你不会忘了她了吧?”
戴四海第一次从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嘴里听到酸涩的味道。
戴四海说:“在殡仪馆火化的,不是土葬,没有乡下那么多礼节。送行的人不少,你妈妈生前人缘很好,很多人喜欢她。”
16年过去,戴四海也仅能描述一个模糊的场面,最深刻的记忆停留在医生将戴柯妈妈推出手术室,宣告羊水栓塞不治那一刻。
戴四海拍拍戴柯的后背,不知触景生情,还是给他感动了,年过不惑还红了眼眶。
“乱想什么,怎么可能忘了,她可是你妈。”
最后一段上山的路只有梁姓亲属跟上去。
下葬后,吊唁的宾客吃了午饭,主家开始搬拆现场。梁家长子梁立华缺席,戴四海身为梁曼秋临时监护人,一会要和梁丽清厘清梁曼秋后续的监护责任,一时没着急离开。
梁曼秋作为小孩子,帮不上忙,像大人一样摘了麻布帽去见戴柯。
“哥,你来了!”梁曼秋面对戴柯的惊喜,跟面对阿嬷离世的悲伤,并不冲突。
就像山尾村和翠田街道是两个独立的世界,隔了五年时空,亲情不可避免生疏许多。
若是平时梁曼秋哭了,戴柯跑去看会说:来看看你哭得有多丑。
丧亲之痛,戴柯再混账,也没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梁曼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已经两夜没好好合眼,揉着发红的眼睛。
戴柯说:“你以前住哪间房?”
梁曼秋随手指了一间,破旧得看不出差异,估计早没了生活过的痕迹。
推走圆桌的帮工喊着让让,梁曼秋扯着戴柯衣角让到一边,说:“哥,我们出去走一下吧。”
到了自己地盘,梁曼秋总要尽地主之谊,带他到处逛逛。
戴柯嫌场面混乱,无所事事,第一次跟着梁曼秋走。
山尾村跟戴柯的老家村庄没什么差别,各户贫富差异体现在房子上,越是有钱,起得越高,压邻居一头,才扬眉吐气。
梁曼秋家只有一层红砖房。
快走到刚才停棺叩拜的大路口,迎面开来一辆老旧摩托车,泥污溅满轮胎和油箱。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载着两个相似气质的女生,都是初中生模样,瘦小青涩,一齐回头打量梁曼秋。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出声:“艾滋妹?”
摩托车停下。
另一女生说:“真的是艾滋妹,差点认不出来。”
骑摩托的男生略显费劲撑着摩托,大声叫:“喂,艾滋妹!”
“他们叫你?”戴柯偏头问梁曼秋。
梁曼秋低着头,“别理他们。”
骑摩托的男生不依不饶,“喂,艾滋妹,不认识人了吗?”
戴柯突然转身,攥紧拳头不由分说走向摩托车,“你叫她什么,再叫一遍。”
梁曼秋和戴柯之间隔了一两个人宽,一前一后错身,乍一看像两个陌生人。
骑摩托的男生要是知道他们认识,定然不敢嚣张,谁敢挑衅肌肉男?
女生们催促快点走。
男生紧踩油门,踩不动,关键时刻摩托熄火。
男生见势不对,弃车要躲。
摩托车出其不意倒下,吓得两个女生尖叫连连。坐车尾的女生及时跳车,躲过一劫。当夹心的女生不幸倒地,被摩托压住一条腿。
戴柯人高腿长,三两步猝然逼近男生,一把薅住他的后心,将人掉了个面,虎口狠狠掐住对方下颌。
咬牙切齿,“你他妈叫她什么?”
男生嘴巴变形,挤不出一个字。
梁曼秋慌忙上来拉戴柯,“哥,别打人,我们走。”
已经摆脱那个花名五年,她不想再听到那三个字,更不想让戴柯听见。
“说不说!”戴柯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次人没直接冒犯他……
但梁曼秋也算自己人。
“哥,我们走吧。”梁曼秋哀求,双手扣住他的铁臂,怎么也撼不动。
坐车尾的女生帮压着腿的女生脱了困,互相搀扶远离倒地的摩托车,看清局势,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许久才嗫嚅,“梁曼秋,你叫你哥不要打人啊。”
戴柯扭头朝她们吼:“你们也知道她叫梁曼秋啊?!”
两个女生肩膀一跳,倒吃凉气,几乎抱在一起。
梁曼秋拽胳膊无效,只能圈住戴柯的腰往后拔,隐隐带着哭腔:“哥……”
戴柯以前跟人打架,也曾被偷袭抱腰,肌肉记忆觉醒,差点要往后打。
稍一定神,差别明显。
那股力量柔软而坚定,不像以前凶猛狂暴。
他的背后是怀抱,不是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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