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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甘露殿外,宫人们跪了一地,皆瑟瑟发抖。
内侍高声通传:“陛下,皇后娘娘,郁夫人请见。”
“让她进来。”天子的声音隐隐压着怒火。
郁卿脚步迟疑, 走进殿门, 满地碎瓷, 昭示着方才的龙颜大怒。
后殿案前的红烛下, 坐着谢临渊和他的出身六姓七望,世家高门的新后裴氏。
她华贵迤逦的衣摆,在金台铺开, 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本是大喜之日,裴皇后却面色惨白,仅能维持着表面端庄,看向郁卿的眼神亦是惊疑不定。
郁卿只瞄了一眼皇后娘娘,准备按规矩行跪礼。
她刚要屈膝跪下, 谢临渊突然道:“起来!”
郁卿又站直了。
帝后沉默无言,只是谢临渊的气息更为沉重,似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似灼烧。
郁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致也能猜到,裴皇后彻底惹恼了天子,甚至到他摔酒杯,丝毫不给情面的地步。
难不成他想当着裴皇后的面,狠狠羞辱她一顿,告诉她无法掌控他?
那就太可悲了。明明她在承香殿里,这么多日,谢临渊都不敢来见她,不敢听闻她的消息,连雪英都不得传唤了。
他自己不明白为何?
龙凤台上的红香燃烧,囍烛摇曳。
香灰一点点洒落,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谢临渊疲惫低哑的嗓音:“下去吧。”
他平静了许多。
好像她只是来走个过场,给裴皇后见一面。
郁卿不发一言,非常安分地躬身告退。
谢临渊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片刻都不离开。
她身影越来越远,退出内殿,在前殿回身。
柳黄色飞燕衔花金缕衣上,流光跃动,下摆在空中如惊鸿回旋。
她步履轻盈,每一步都踩在他心跳的节奏上。
背影渐渐远去,融进殿门外的灿烂夕阳。
“回来……”
裴皇后听见天子口中微不可查的气声,仿佛他极力压制自己说出这句话。
红烛噼啪作响。
裴以菱出阁前,太公忧虑地同她说,这段时日天子过度操心国事,夜不寝,日难食,除了听政批阅公文,就是站在议政殿的连窗前,望向窗外千古孤松。
那松柏据说是大虞开国皇后死前寻来,为她相识于微末的陛下植于殿侧。以喻她情意坚贞难改,不畏世间严寒,千秋万古常青。
天子不许内侍再点灯。
他彻夜在长安宫幽寂的宫道上徘徊,不知欲去何处,又只得回到议政殿中,继续凝望着孤松。
他像被抽走三魂七魄,极快地消瘦憔悴下去。本就锋利的面容更似石刻刀削。屡屡在太元殿朝会上,出神地望着帘后,不知在想什么。
朝臣们只要稍稍问起,何事让陛下烦忧,就会引来天子震怒。甚至有天拔出龙纹剑,劈了太元殿龙椅一剑。
裴以菱不动神色地抬眼,被天子惨白骇人的脸色吓住。
他下颌紧绷,青筋起伏得显眼,墨黑的眼中滔天苦海翻涌。
吸气时,薄唇微动,又不慎泄露了一声:“回来……”
裴以菱望向郁夫人远去的背影。
她的确美貌过人,走下金阶时,袖摆扬起,像翩飞的蝴蝶。
左右内侍肃穆静立,缓缓将金銮殿门合闭。
那一框夕阳越来越窄,她的背影淡入光中,即将消逝,如一场梦幻泡影飞去。
就在此刻,身侧天子倏然起身,那道压抑了千千万万遍,浸透痛苦的两个字冲出喉咙:“回来!”
谢临渊胸中一阵尖锐的疼痛,教他几乎难以站直,头晕目眩。按在沉香木桌沿的手上青筋暴起,指节颤抖发白:“朕叫你回来!”
窄窄的光隙重开,映上长殿金阶,璀璨夺目。
夕阳彻照下,她遍身通明。
逆光转过头,似是不解。
谢临渊怔愣片刻,不顾手腕碰翻桌上白玉碟,大步向殿门而去。
他越走越快,几乎疾奔起来,气息急促,伸手一把将郁卿拽进怀里。
他环抱的力道极大,似要割开血肉,将彼此骸骨永远嵌在一起,至死不分离。
殿中响起郁卿挣扎呵斥,拳打脚踢的声音,她极力推搡后退,谢临渊就拼命抱紧她,不顾落在头上身上的重击,不论如何都不再放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啪!
甘露殿内外宫人腿脚颤抖,纷纷低下头跪了一地。
裴皇后吓得花容失色,颤巍巍起身,不敢想是谁打了谁,只当天子打了郁夫人。
她刚要开口,试图调停二人,劝他们有话好好说,劝陛下息怒,郁夫人只是弱质女流。
就听天子咬牙道:“你打多少下都行,你不开心朕就给你打到开心为止!”
裴皇后吓得差点摔倒,扶着凳子稳住眩晕。
……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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