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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啊。
一条道走到黑,再不能三心二意了。
眸中凝泪,抱着稚子,弩箭在手里攥着,她立在原地没有动。
萧延年摇头,“陆商,走吧!”
可陆商眼眶通红,那一向强悍的人此刻几乎要哭出声来,“主人,走不了了!”
那么多次都能虎口逃生,上天入地,如进无人之地,他们来的时候不会想到是夜竟会走不了。
可萧延年笑了一声,他说,“阿商,放手。”
萧延年是第一次这样唤她吧。
不知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那强硬的人听了萧延年这样温柔的一声唤,心都软了,眼泪唰地一滚,到底是放下了刀,也松开了手,“主人......”
杂乱的脚步声正往楼上冲来,铠甲与兵器摩擦出叫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范存孝护着萧延年往外冲去,陆商临走前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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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师妹啊,真羡慕你啊!下辈子,我也想......想做一回,主人......心里的人啊......”
说得阿磐心头一酸。
这乱世里的女子,尊贵也好,低贱也罢,生在高门也好,活在山野也罢,命好的做个闺阁千金,命坏的于刀尖舔血。
谁又真正地快活呢?
便是那金枝玉叶的公主,如今不也飘泊在异乡吗?
南平公主还昏着,宜公主已经醒来,那年幼的公主见了一地的尸首和血污,忍不住大声尖叫,尖叫着抱头往外跑,“啊——死人啦——死人啦——”
地上的都是她来时的同伴,如今一睁眼全都成了僵直的尸骨,连滚带爬,跌跌撞撞,愈发尖叫得不能停止,“啊!救命!救命!救命啊——”
这门外的廊下已经布满了人,个个在门口挎刀立着。
那些入夜欢好的将军们,哪还有一点儿酒色之气呐。
要走的人已从阑干翻了下去,然而驿站大门紧关,外头早已是天罗地网了。
屋檐墙头,黑压压的伏满了人。
那月光与火色之下泛着白光的箭镞和刀剑,密密麻麻,插翅难逃。
谢玄就负手立在对面二楼廊上,月色披了他一身,那青松般挺直的身子无一丝晃动,居高临下,锋芒锐不可当。
他等待刀锋已久。
等待此刻已久。
马车里的话还犹在耳边,“早该杀他。”
那人说起此话的时候神色晦暗,沉顿阴郁,那双按在车舆的手青筋暴突,骨节发白。
早该杀他。只想杀他。
深恶痛嫉,恨之入骨。
因而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冲楼下的人笑,那指节修长的手抬起,他说,“放箭。”
声音不高,然那上位者的压迫与威慑拔地参天,乍然迸射。
一旁立时有人扬手,高声命道,“放箭!”
屋檐墙头,张弓拉箭,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她看见萧延年回眸转身,那其中眸光复杂,有万般变化。
看得她心碎神伤。
兀然想起了南国的芭蕉,想起月色里的稻田,想起有人哀哀叹息,“还是灵寿好啊。”
想起有人怆然一声,“再也没有怀王了。”
想起有人扼腕长叹,“死便死了,死也罢了,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那一声令下之后便是万箭齐发,如那南国的雨,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破风而来,铺天盖地地降下。
她望着萧延年,用他教过的唇语说话,“主人,回灵寿吧。”
她看见萧延年惨然一笑。
她看见陆商扑了过去,死死地挡住了萧延年,“主人!”
霍然一下就被射成了刺猬。
她听见陆商断断续续地说话,一张嘴全都是血,“为主......主人死,阿商......心......”
话已经说不出来一句,可仍旧冲着她的主人笑。
阿磐极少看见陆商笑。
不知道陆商笑起来的时候,也这样好看。
她笑得凄艳。
也死得安宁。
他们为自己的主人,甘冒虎口而来,不避汤火而战。
她看见范存孝搀住了刺猬一样的陆商,顷刻之间也浑身是箭,“师......师妹!”
阿磐的眼泪唰地一下滚了下来。
扔了她假死药的人,死了。
给了她假死药的人,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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