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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背过身,压低声音吩咐山月。
山月有些想笑。
耗子送礼,送到猫家里。
便是再走投无路,也不能狗急跳墙呀。
山月连连称是,退着向后走,拖沓着脚步,走出灵堂廊庑,却见一抹白麻素衣的一角快速隐没在墙壁后,还带了几分淡淡的紫藤花香气。
是谁?
山月站在高柱后思索片刻,果断地折身返回灵堂,弯腰与段氏低声回禀:“...四处都是程家的人,几个门都封住了,我贸然要出府,恐引起争端,我,我不敢...”
纸糊的面子,空心的人!
段氏气得胸痛。
山月却见程行龃身旁的小厮步履匆忙地自后间跑入,与程行龃遥遥颔首。
一来一往间,时间被耽误了下来,眼看同去的管事和程九叔一并回来,段氏一把攥住山月的手腕,恶声恶气:“等会必须保大郎!你昨日在正堂,你咬死了不知怎的大老爷就晕倒的事...大郎的罪名若是坐实,你也别想活了!什么京师的高门大户、正房太太都是梦影!待二房掌了家,没你活路的!”
段氏素日时刻绽放在嘴角的梨涡早已展平,只剩下眉宇间的焦灼和戾气。
山月瞬时被吓得脸色煞白。
段氏这才放下心来。
堂下程九叔开口,言简意赅:“...我与程管事装作要退货讹诈了常记珠宝的掌柜,那掌柜一听就急了,只说这是我们家大少爷三个月前就在常记特意定下的铜镜,赶在本月十八前送给大少奶奶作生辰贺仪,昨日傍晚我们家大少爷才亲取走,是记的账,大少爷还在帐本上签了字,是赖不得的。”
灵堂之内,诸君哗然!
子,子,子弑父!?
做儿子的,竟硬生生地砸死了父亲?!
这如何得了!
该杀!
该杀!
该杀!
自蛇尾村而来的程家人看向程行龃的目光多有不善和凌厉。
程行龃高喝一声:“荒唐!这是我买的铜镜,便是我杀的父亲吗!我为何要杀父亲?!这是我的生父啊!”
程七爷佝腰坐下:“那你的铜镜,为何出现在大兴的尸体上?”
程行龃一时语塞,余光迅速扫过亲娘段氏,欲言又止,索性张口胡搅:“我如何知道铜镜为何在父亲尸身上!?”
不知为何,程行龃像有了很足的底气一般,说话不似先前那般简短,而是有理有据了许多:“这铜镜谁都能做,我为大少奶奶置东西素来大方张扬,便是二叔听说了之后假做一个来污蔑我也未可知!我昨日回家后,压根就没回正院,我又如何杀死父亲!?”
“你没回正院?”程七叔蹙眉问:“那你在何处?”
山月静静地看着程行龃,有些规矩的人家,后嗣返家必先叩安,程行龃所居的横院距离正院不过二十步路,就算回自己院子也不可能不进正院大门。
这番推脱说辞,漏得似筛子。
“我!”程行龃高声答了个“我”,尾调却又降了下去,似在遮掩什么。
“大少爷,在我那里!”
灵堂跨进一个姑娘。
一身麻布白衣的孝,带着清幽浅淡的紫藤花香。
山月轻轻昂起头,眼皮微微向下,自唇缝泄出一分可惜。
是绣楼的林越越。
以程家旧识之女的身份,进入了程家的绣楼。
林越越神色平静,但细看藏在袖兜里的握紧着微微颤抖的手,也能看出其破釜沉舟:“大少爷回家后,去了绣楼,去了我那里,他并不在正院,又怎么能杀掉大老爷?”
林越越还散着发,并非已嫁妇人。
纵是不知程家绣楼的程家人,也能看出这并非程行龃的姬妾侍女。
“你是谁?大郎为何去你处?”七爷叔发问。
林越越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声音带了些许颤抖,却越说越决绝:“我是程家收养的旧友之女,来程家已有三年,无名无份跟在大少爷身边...也有一年有余的时间——若非昨日大少爷当真不在正院,我又何必以在室女的身份出来帮大少爷作证?若非害怕大少爷因回护我而被污蔑,我怎会不要脸不要皮地冲出来呢?!”
山月咬紧了后槽牙。
情感攻势,对她或许不管用。
但对某些小姑娘,一定是管用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是林越越——林越越莫名让她觉得眼熟,第一面就看上去很眼熟,待夜深了,她沉下心细想,才醒转过来林越越竟与那日夜里的马架上的那个泪痣姑娘有一两分的形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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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似!
只是形似!
在某一个角度、某一个光影下,眉眼与脸型,似乎有着某种共通的相似!
山月非常肯定!
非常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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