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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袭圆领窄袖月白银钱织锦长袍,与素白玉发冠。
许久没穿锦缎衣裳了,今日穿上后他自觉俊的很,本想先给自个夫人瞧瞧,奈何夫人还在睡梦之中。
“你们手脚轻些,莫要吵到世子夫人……”谢明矅皱着眉嘱咐这些大大小小的丫鬟。
他如今身上带着些煞气,宝华居的下人们都有些怕他。
交代好之后,他便往慕禾轩去了。
谢明矅要去见谢锦安。
他在北边待了两年半的时间。
一年半在军营里摸爬打滚,另外的一年是被楚千衡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导他。
跟着凤鸣川,他学会了如何做一位奋勇杀敌的将军。
在军营里摸爬打滚,他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好的士兵。
跟镇北侯楚千衡,他学会了如何做一个掌控一方的大将军。
或许他依旧稚嫩,毕竟学的再多,终究要靠鲜血与人命去检验成果。
但他已经站到了旁人到不了的高度,看向最远方。
“权衡得失与利害!这便是我要教与你的!”楚千衡满头的白发束起,面容严肃的望着他。
“你今日实在是错上加错!”楚千衡冷眼看着一身血泥,满身郁气的谢明矅。
“抗令不遵是为一错!贻误战机是为二错!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是为三错!
今日之事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是死!但你不会,因为你是谢锦安的儿子!是我楚千衡的孙子!”
“可那令不对!”谢明矅吼的脖子上的筋都鼓起来了。
“对错与你何干!那是军令,违令者!斩!”楚千衡面无表情道。
“你放屁!”谢明矅怒吼,他双目赤红,气的直哆嗦。
那倔劲一下子上来了不管不顾的怒吼:“那里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你就把军队就撤走了?他们的死活你就不管了么?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少老人小孩!”
楚千衡并未动怒,只厉声喝斥:“那又如何?你可知那里为何有那么多的老人与小孩么?应当还有女子吧!你不知道吧!
因为身强力壮的男子,他们儿子、丈夫、父亲早就跑了!
我们早就提醒过了,可他们的亲人弃他们于不顾,我们又能如何?
所有人都学你那样,不自量力的以卵击石、害死队友,这军队还要不要集结!
还是你以为每个抗令不遵的兵士我都要派人去救他!啊!
谢明矅,你心里要有数,你不是神仙,你保不了所有人!”
楚千衡走到他的跟前,盯着他的双眼:“我亦然!你以为做大将军很有趣么,我今日便教你个乖,做大将军首要的便是权衡!你少学凤鸣川那有勇无谋的逆子!
你要学会权衡那几百个百姓重要,还是一城的百姓重要!
你要学会权衡这仗要怎么打才能少死几个人!
你要学会权衡这一点粮食给谁吃、又不给谁吃!
你要学会权衡兵力不够时,要舍弃哪里才不会伤筋动骨!
你要会学权衡一千的死士倘若能杀了五千的敌军,纵是你亲儿子,也要开开心心的送他们去死!”
他的怒喝声还萦绕在练武场上,可这句话一出口,楚千衡便似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
只疲惫道:“做一方统帅并不是时刻都要去打仗,但要时刻要在心里权衡布置,更多的战争是在暗地里交锋……”
楚千衡教导谢明矅时很严厉,半分情面都不讲,为着这次的抗命的事要罚他跪上一夜。
可楚夫人听说后发了脾气,当下就要收拾包袱领着谢明矅回娘家。
楚千衡这才想起外孙子身子弱了那么些年,也才刚好。
甫入军营有些热血并不是坏事,既有他在,自家的孩子纵是做错了,也有扳正的机会。
再说谢明矅的性子他喜欢的紧,见夫人递了梯子,也就挥挥袖子作罢:“下不为例!”
可谢明矅却犯了倔,拿着军令不可违怼着他,跪的笔直不肯起身。
只梗着脖子道:“外婆快些回去,明早我去给您请安!”
将镇北侯气的直瞪眼。
楚家敢这般气他的只有一个。
楚君悟。
当年遭了埋伏,楚君悟以身为饵带了一千兵士,引走了两万的北凉人,破了死局,只可惜……
他每每想起大儿子都痛彻心扉。
楚夫人这会儿心疼外孙子,便不依楚千衡,他没有法子便派人去请了楚君悟。
看看两头倔驴谁能胜出吧。
楚君悟来的时候已然明了,这会又见谢明矅满头满脸的血泥,连脸都没擦就跪在正厅之下,眼中却是满满的不服。
他失笑,年轻真好。
年轻气盛,热血未凉,对所谓正义还心存幻想。
可以任性,可以倔强,可以天真,因为有人可以依赖、托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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