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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启正于港岛杀人?杀的还?是姚学云?
季知涟难以理解。
她的印象里,陈启正代表着铁一般的秩序,他冷血理性?,没有太多泛滥的感情,总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好像永远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父亲,入狱?
他没有死亡,却胜似死亡。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结束。
这惊骇太猛烈,竟一瞬间冲淡了她对他大部分的恨与怨。
此刻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少女时期,难得的一次海洋馆观摩,父亲一手拉着陈爱霖的模样,他给她买了可爱的小丑鱼,又看了眼身后?的自己,给她也买了一个?。
看水族馆表演的时候,旁边的人呢太激动,险些挥臂把?她挤下水池,父亲护住了她,大声的呵斥那?人。
他给她请过家庭教师,指导过她学习方法。
……
季知涟放下收拾东西的手,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动。
她也觉得荒谬,为什么父亲杀人这么大的事情,而她的思?绪能想到的,却全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后?,她接到了陈爱霖的电话-
公寓楼下不远处的树下。
坐着一人。
江入年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
他拿着信封,信封里是一张戏票。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
长睫轻垂,眉目间似暖还?阳,带着淡淡的怅意。
像是再赴一场约,又像是……
在延长告别的时间。
然后?,他看到了她走了下来-
公寓楼下的咖啡厅。
季知涟推门而入,在最里面的卡座里一眼看到了陈爱霖。
陈爱霖并未像想象中那?般憔悴,铺天盖地的新?闻没有影响到她,她依旧精致,纤巧、柔美。
她对她优雅招手:“姐姐,这里!”
季知涟落座,凝视她瓷娃娃般的脸,直截了当:“为什么非要见我?”
“姐姐,你?真冷漠。”陈爱霖把?玩着纤纤十指上明?亮的淡粉色裸甲:“我去看守所见了爸爸的律师,你?猜,我知道了什么?”
季知涟漠然: “什么?”
陈爱霖推过去一杯咖啡,她长得甜美,却钟爱极苦的冰美式,也许是因为生?活里能尝到的苦太少,反而珍惜:“爸爸一开?始还?不肯说,但?律师么,总是有他们那?套软磨硬泡的本事。于是我知道了,爸爸竟然是因为我……他以为我被侮辱了,才一气之下杀了姚学云。”
季知涟沉默片刻,不解:“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爱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这个?有些进攻的姿势被她做的纯然无害,甚至是可爱的:“姐姐啊,可在此之前,姚学云把?当年侮辱你?的照片撒了一地,爸爸他也无动于衷啊。”
她苦恼地,替她不忿:“他知道你?没有说谎,他也知道是他的兄弟伤害了你?,可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做呢。”
她难过的咬唇:“但?是只因为我被伤害了,他就愤怒的亲手杀掉了他,爸爸他……真的好爱我啊。”
所以陈爱霖的快乐是什么?
是幼时看着一个?又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她手里显露无助,因为被开?膛破肚而发出“咯吱咯吱”的痛苦惨叫,她天生?情感淡漠,却能从此过程中收获来之不易的快乐。
陈爱霖将?镜子硬怼过来,撕破季知涟的逃避,也毁掉她的幻想。
她残忍戳破她自我保护的软壳,也粉碎她最后?一点的自我欺骗。
陈爱霖尝了一口提拉米苏,真甜。
她抬眼,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发生?在季知涟身上的那?场火烧燎原。
她话锋一转,云淡风轻:“姐姐,我小时候学绘画,最喜欢日本浮世绘里的怪鸟。传说中的姑获鸟长了九个?头,所经之处庄稼枯萎,瘟疫滋生?。所有人都?厌恶它?,不仅因为它?象征灾祸的巨大躯体,还?有它?嘶哑如鬼的声音。可是它?说,我只是长了九个?头,只是长了九个?头而已呀。”
“你?没有错,你?只是长了九个?头,不该出生?罢了。”陈爱霖温柔地看着她,声音怜悯:“我如果是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好好品味这荒谬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命运的斧头一次次劈下来前,反复认清自己的无能为力。”
陈爱霖如愿的看到对面的女子摇摇欲坠。
季知涟脸上血色褪尽,她勉力压下喉头的腥甜,强撑道:“你?是故意跟我说这些吗?”
陈爱霖露出一抹快意的笑:“不,我只是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季知涟用了多长时间,才明?白她的妈妈没有那?么爱她,父亲则从未爱过她。
又用了多长时间,才长出坚固而冷硬的外?壳,来说服自己不需要他们爱她。
但?当事实残忍直白的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痛不可忍。
她跨过堆积的路障,一口气爬上烂尾楼八楼。
一模一样的晚风,一模一样的万家灯火。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只有这里始终如一。
破破烂烂,冷冷清清。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只有她和这栋楼,两两相望,带着惺惺相惜的疑问,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驶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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